她的话提醒了程漠北。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心中也有相同的疑惑。只是他一直压抑着这股怀疑，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
打理程氏这些年，程漠北早就从当初那个浪漫主义的设计师变成一个精明的商人，很多事情，他学会了理性思考。
他和裴安安闹的满城风雨时，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挽回颜欢，没有心思细想。现在热度退却，也给了他大脑冷静的空间。
程漠棠的话或许是无心……可她的话不无道理。
“漠棠，这个问题我想过。”他微微皱眉，声音渐低，“可能因为我还心存幻想，或者说……有些事，我不敢面对。”
“哥，你……你想到了什么？”
“先说你想到了什么。”他按兵不动。
“我……”她把玩着手中的包，瞥他一眼，“我想的比较简单……你和裴安安接吻的照片曝光，颜欢肯定会跟你闹，你想想看，到时候受益的是谁？还不是裴安安那个贱……”
对上哥哥的目光，她生生憋回去“贱人”两个字。
程漠北轻轻叹口气，他想到的远远不止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照片曝光，秦子涛也会看到。秦子涛家庭观念深重，一向注重合作方信誉和人品，他对这件事情会作何反应？
而且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想法，这些天秦子涛的下属，已经在跟程氏的中层进行多方接触，透露了撤资的意向。
程漠北思虑良久，“漠棠，你说……如果秦子涛撤资，最大的受益方是谁？”
程漠棠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秦子涛对我们撤资，那钱岂不是都归裴家了？”
程漠北双眸一暗。
小妹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深沉，眉心凝滞，仿佛心事重重，“哥，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我前天在一家咖啡厅里，看到裴安安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一起……那个男的我认得，秦子涛的欢迎午宴上，他出现过。他是日报社的记者！”
程漠棠说这话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把跟踪裴家兄妹作为副业，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就是想找出蛛丝马迹证明他们不是亲兄妹。
谁知却在跟踪裴安安的时候见到这一幕。
程漠北只觉得心头一震，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胸口，有些疼，有些失落。
他知道，真相挖掘到最后，往往出乎人的意料。这件事和他推断的几乎一模一样：裴安安找了记者埋伏在那里，故意亲吻他，让事情曝光。
裴翊或许会在这件绯闻被炒到风口浪尖的时候，在秦子涛跟前添油加醋。
裴家因此一箭双雕，替代程氏，成为服装业唯一的领军者。
程漠北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愿相信这一切。一个是他曾经付出真心的恋人，一个是他多年同窗情谊的好友……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然而他了解商场的生存法则，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哥，裴安安那女人是个狠角色，她只不过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罢了！你当年和颜欢结婚，把她给甩了，她难保不会因爱生恨！你要提防她啊！”
程漠北静静坐在那里，许久默不作声，脸上神情复杂，眉间凝起的忧愁更加沉郁。
“哥……”程漠棠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刚想安慰几句，却听见有人来敲门。
是徐阿姨。
“少爷，小姐，裴小姐来了。”她看看程漠北，面有难色，“说是……特意来道歉的。”
……
裴安安踏进程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心中便有些感慨。
她知道这个地方向来是不欢迎她的，从前是，现在更是。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总是让方惠娇看不顺眼，拒之门外。她和程漠北热恋的那年，她带着敬意来探望他的父母，却被这位程家太后连人带礼物一起赶了出去。
后来她才晓得，程漠北和颜欢是订了娃娃亲的。
她在程漠北结婚前一天离开了这里，飞去法国。那天她的心情，好似也被天边那片乌云染的漆黑漆黑的。
现在她回来了，虽然还是不受待见，但她总算可以以朋友的身份踏进这个门槛。
方惠娇对她的态度，比多年前收敛了些。见了她也可以不冷不热的说两句客套话了。
“伯母好。”裴安安恭敬的打着招呼。
这么多年，这位程家太后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更能盖过她一头的傲气。
方惠娇端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瞥她一眼，似笑非笑，“裴小姐贵人踏贱地，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裴安安微微颔首，“今天来，主要是想道个歉……”
“道歉？”方惠娇笑起来，带着些嘲讽的意味，“这我就不明白了，裴大小姐做错了什么，要这么隆重的登门道歉？”
“我和漠北的事……那天实在是个误会。”
“你心里如果真的把它当成一个误会，今天根本没必要来这一趟。”方惠娇冷笑，站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
两个女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交锋。
裴安安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惧，依然竭力保持镇定。
“裴小姐，既然是个误会，那么等误会烟消云散之后，自然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方惠娇脸带笑意，目光却是犀利的，“可是裴小姐大张旗鼓的登门道歉，是想把这‘误会’，再对所有人提醒一遍？”
“今天身后没跟记者吧？”方惠娇向门外望望，讥讽的笑道，“或者……裴小姐又安排什么记者埋伏在我家院子里了？”
“伯母，我今天真心实意来道歉，您不需要这样句句夹枪带棒！”裴安安脸上发烫，眼底藏着恨意，“况且我跟漠北本来就……”
“你们本来就没有缘分，何必勉强！”
“你……”
“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用意，裴安安！”方惠娇收敛笑容，神情严肃，压低声音，“你不过就是想来看看，漠北是不是跟颜欢闹起来了，是不是离婚了，你是不是有机可乘了？”
裴安安咬紧牙齿，沉默的看着她。
“那裴大小姐可要失望了，”方惠娇眼眉一挑，“我儿子儿媳妇现在感情更好了，正准备要孩子……等孩子出生后，还请令尊令堂一起光临寒舍，来喝孩子的满月酒啊！”
裴安安嘴角一动，双眸中恨意未消，又蒙上一层失落。“伯母……”
“还有！”方惠娇打断她的话，“请回去转告你们一家人，生意场上，做事情光明磊落一点！秦副总对我们撤资，你们裴氏就能一家独大吗？呵……”她冷笑，“得到的资源越多，要承担的压力也就越大……希望你们裴家能扛得起这份责任，别给这一行丢人！”
裴安安身子微微颤抖，这场对决中，她完全占不了上风。
一个方惠娇已经令人头疼，偏偏又来一个程漠棠，突然从她背后钻出来，不怀好意的笑道，“裴大小姐，说了这么久的话，是不是渴了累了？不然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吧？我招呼厨房做几道你爱吃的菜，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