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因为同一个梦困扰了很长一段时间。
梦中的我蹲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不停用身边的树枝挖掘地面。
散发着霉味的土壤堆积在一旁,原本在小小洞穴之上的地砖则被我转移到了另一侧。
为了不发出声响,我手中的动作每一下都轻到只能掘起一小堆泥土。
即便如此,在长时间的努力下、这条通往外界的道路依然具有了一定规模。
全神专注眼前工作的我,在机械地重复动作中、突然听到从地下室铁门外的阶梯传来了脚步声。
将地砖放回洞穴之上、堆积的土壤则用睡觉的干草来遮挡,方才的小动作在一瞬间便被我隐藏到难以发现。
蜷缩双腿躺在干草上的我像躲在被窝里玩手机、担心被父母发现的孩子一样收拾完证据便闭上眼睛。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某个熟悉而平静的呼吸也跟着出现在冰冷的空间。
阶梯与地下室之间明明还隔着一扇门,却根本没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然而脚步声的主人并没有停止。
闭眼之前还紧紧关闭的大门仿佛并不存在一般、任由对方通行。
脚步声不急不缓、让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片刻过后,那个声音已经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黑暗中、那人缓缓低下身子,带着甜腻香味的呼吸打湿了我的耳鬓。
惊觉声音主人并非如自己所想的我猛地睁开眼睛,然后便会看见熟悉到令我感到厌烦的天花板。
不过这一次,稍微有些不一样。
“唔......”
意识逐渐恢复清明,但是睁开眼睛时、眼前只有一片迷蒙。
昏黄的光芒照在坐在一张课桌前的男人身上,投下的阴影将我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与他隔了一段距离的我,则处于手脚被粗绳绑在水泥柱上、无法动弹的状况。
“醒来了?”
被我从专注中唤醒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纸笔,转过头时、脸上流露出些许不满。
“才刚写到高潮部分呢。”
小声嘟囔着,他缓缓朝我走来。
虽然想问他写到高潮部分的是什么东西,但现在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让我一时半会不知该先从哪里开口。
不过在我烦恼着该从哪里提问之时、走到我面前的男人已经像往常一样体恤身为学生的我,开口说:
“全部都是我。”
“......”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我愣在当场。
不过晦涩的思维稍稍运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月前,与我同班的不良少女林颖被人杀害。
警察经过一段时间调查之后、并未寻找到和案件有关的任何线索。
因为林颖在死亡之后遭到过肢解,警察便理所当然地联想到从几年前便开始在各地犯案的“变态抢劫杀人魔”。
数天前,与我同班的另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女生张露被人杀害,四肢被切断不说、脸上还留下足以让人无法辨认她身份的无数伤痕。
现在,在我数米之外、一具被强行塞进废旧轮胎中的扭曲尸体正张着被人挖去眼珠的漆黑眼窝瞪着我。
从那张恐怖的脸上,勉强可以看出同班同学蔚萍的影子。
这三人,皆是在千秋家人被强盗杀害、自己患上精神疾病之后欺负过她的对象。
并且这三个女生死亡时、千秋也毫无例外地出现在现场。
无论是千秋精神异常的程度还是这几个女生曾经做过的事情,都让千秋有足够的可能杀死她们。
对这件事坚信不疑的我,直到失去意识之前、都将坐在秋千上的少女当成杀人犯。
然后现在——
“怎么,觉得不可能?”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有趣,周简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轻松的模样与平时在教室里和同学们谈笑别无二致。
“...我只是想不明白。”
看着面前这个光从外表而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班主任老师,我动了动勒得生疼的手腕,努力让其恢复知觉的同时、开口向周简搭话。
但是这个疑问,也并非全是用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在前任班主任害怕林颖事件追究他的责任、匆忙辞职之后才接手这个班级的周简,既不会像之前的老头儿一样抓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找大家麻烦,也不会在说话的时候摆出老师高高在上的架子。
看上去本就不过青年模样的周简虽然经其他老师证明已经年过三十,但他和学生们的相处模式确实不似一般师生。
正因如此,他接手班级不过大半个月便已经“深得民心”,在同学们之间、甚至有“臭老头怎么不早点辞职”的说法。
且不提这些对曾经的师长无礼的话题,周简在保持老师“威严”的前提下、最大可能获得了同学们的支持,而且他本人无论对待课程还是处理班级事务、都非常勤奋,让大家都忍不住想给他一个“模范教师”的称号。
这样的周简,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这一个月间发生在镇子上的连续杀人肢解案凶手。
若不是身处这样的环境而且手脚被绑住,我肯定会以为他在开玩笑。
而他本人此时,也确实指着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以开玩笑般的口吻说:
“再睡一觉吧,班长。”
“这样,没准就和这家伙一样。”
“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