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染见他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似是有些气恼的意思,这才伸手接过了那兰草:“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好像是刚采来的吧。”她轻声问道。
眼前这株兰草根部的泥土还湿润新鲜,显然刚刚才被挖出不久。颜染平日里很少出门,对颜府周围的地理环境并不熟悉。莫不是近处有崇山峻岭,才会产出这空谷幽兰?她在心中暗暗想着。
“我过来的时候路过京郊的云蒙山,见这兰草长在山上十分精神,便将它挖了出来准备带回家去。既是刚刚不小心弄伤了你,便将它送给你赔罪吧。”君夜析将手背在身后,口中淡淡的说道。
这株兰花生长在百米的山巅之上,四周云雾环绕,他远远望去见这兰草茂盛鲜嫩,又有洁白色的花朵亭亭玉立其上,看上去婀娜多姿、娇美动人,便让他立刻想起了这位颜四小姐的容姿。
纵使他的轻功不弱,然而云蒙山的山势极其陡峭,有杂草丛生,山石又十分湿滑,他接连踏空了几脚,终于还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将它从山间采了下来。为采得此株兰草,他的左手布满了划痕和伤口。他本在来路上一直纠结着如何开口,眼下正巧有机会赠与颜染,他便顺水推舟了。
望着兰草沾满泥巴的根须,颜染甜甜的笑起来:“这兰花长得很美,我很喜欢,多谢你了。你可知它叫什么名字?”
“我并不通花草之道,只不过看着它长得漂亮便挖了出来。山谷中的野兰,想必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君夜析淡然的说道。
“这么美的花儿竟没有自己的名字。”颜染低声叹道,她的话锋一转:“你半夜突然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君夜析闻言,还未来得及绽开的嘴角微微一顿。经历了那天在别苑中的事,他深知颜铭远和梁氏对颜染都没有真心实意,不免对颜染多了几分关注和担心。
平日里做起正事心无旁骛的他,这几日却频频在做事时走神,风不吝为此调笑过他好几次。然而他却总是想起这颜府后院中的颜染,她在做什么,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些问题不断的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颜染泪流满面的模样、似嗔似怒的模样、发脾气的模样,像是在冥冥之中吸引着他,让他牵挂。
他努力的摇了摇头,想将这些古怪的念头从脑海中驱散。望着颜染那洁白如玉的面颊,他回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上次给你画的伤口有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看样子,你过得不错,应该是那伤口并没有被人发现问题。”
“你的画技足以以假乱真,连回春堂坐诊的大夫都并未发现端倪。说起来,我上次真要多谢你。”颜染轻笑起来。
看着她那如花的笑靥,君夜析转而问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颜府挂起了白幡,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嫡母梁氏昨日刚刚过世了。”颜染平静的说道,眼神中并无一点悲哀之意。
“她与之前的颜府别苑倒塌之事有关,她的死也并不是意外。”君夜析肯定的说道。梁氏害得颜府数百条人命枉死,就算颜铭远亲自勒死她,他也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若说她畏罪自尽,倒是极有可能。
“我与她有血海深仇,她的死也与我做的一番手脚有关。”颜染轻声说道。
也许在世人眼中,她这个小小的庶女设计谋算当家主母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罪名。可是毫无理由的,她相信君夜析定会理解于她,不为世俗的看法所扰。
果然,君夜析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你既然说她该死,她死了倒好。只是听说她在颜府中还有留有一子一女,他们可会找你的麻烦?”
颜染的心中一暖,这正是她所担心的另一件事。虽然颜铄伤了右臂或许一时之间做不了什么动作,可是颜敏心思细腻又阴险毒辣,加上她身边还有几个得力的婆子,若是她察觉到了什么,真的有有所动作,自己可是防不胜防。
君夜析见她的秀眉紧蹙,果然面露担心之色,沉吟了一会说道:“你不必过于忧虑。我这几日并无正事,会常常来你的院子探望于你。”他说着又指了指窗户:“以后我来的时候自会给你暗号,你不必过于惊慌。你那把匕首看着花哨,其实并无杀伤之力,反倒容易伤到自己。若有机会,日后我给你寻一把合适的防身之物。”
没想到君夜析看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竟然开口答应要保护她,还许诺给她寻摸趁手的暗器。颜染不由的在心中嘀咕,难道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她的心中喜悦,便望着手中那丛花叶思索着,有什么可以给君夜析作为答谢之礼呢。她虽身无长物可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获人赠礼自是要有所回报,更何况君夜析还答应这几天帮忙照看她。
可是她的目光在屋内来回搜寻了半天,不由得耷拉下了脑袋:好吧,她很穷,连答谢君夜析的回礼一时之间都拼凑不出。君夜析毕竟是成年男子,她总不能送些女儿家的东西给他吧。
“女儿家的东西!”颜染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没有合适的东西送给君夜析,可是她可以送风不吝嘛!反正这两人一天到晚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又是那种关系,送给风不吝也算是送给君夜析了。风不吝看起来对女儿家的东西应该很感兴趣,颜染想起风不吝那娇媚的样子,若是他在发间插上一支发簪,必也是十分美艳。
“对了,风不吝怎么今天没和你一块来?”她突然发现风不吝竟反常的没随君夜析一同前来,不由的出言问道。
“你很想看见他?”君夜析的脸色又灰暗了下来。
“没有,我只是见他没来,心中好奇罢了。你们不是一天到晚都腻在一起?”颜染解释道。莫非两人扳了口角?她在心中暗暗揣测着。
“他自有他的事情做,为什么要一天到晚都和我在一起?”君夜析沉声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随口说说。”颜染吐了吐舌头,可不能让君夜析知道她已了解了他们的关系,否则若是君夜析心中介意,她可就无辜送命了。
当下她便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精挑细选了一支最贵重的玉簪出来:“君夜析,我送这支玉簪给你,用这个插头也可以,挽发也可以。”她将这玉簪递给了君夜析。
接过她手中的玉簪,君夜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迷茫的神情:“这是你送给我的?你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他问的极轻,似是在问什么及其私密的东西。
“这算是谢你送我这株兰草的回礼。你拿去送人什么的,都随你。”颜染望着君夜析,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拿去送给你的挚爱的人吧,我一点都不介意,反正我和风不吝也算熟人,这支玉簪应该很适合他。
望着她那暧昧神秘的微笑,君夜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将那支玉簪放回了她的梳妆盒:“颜四小姐下次还是莫要私赠他人自己的私物了。若是被人误会了什么就不好了。那兰草不过是乡间的野物,不用你回礼。我既然答应了颜四小姐会尽量保护你,就必定会做到,就不劳小姐如此厚礼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颜染坐在梳妆桌前,恼怒的捏着手中的玉簪:“君夜析可真是个怪人。半夜莫名其妙跑来颜府后院不说,还送给她一株满是泥巴的野花。自己拿了最贵重的玉簪相赠,他却跟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转眼便跑的没影了。”
她所不知道的是,君夜析并没有立刻离开颜府。他枯坐在屋顶上,一直看着颜染的窗边,等到颜染发完了脾气,吹熄了烛火,那道袅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他才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不过是个玉簪,接便接了。君夜析,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在心中对自己问道。
深秋的夜风冷冽,可他却似身处炎热的酷暑,心头一片火热。
同样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下,也还有人并未入睡。颜敏站在桌前,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几个大大小小的药瓶。
“大小姐,你真的要这么做?”吴婆子低声问道。这桌上的药瓶可都是她从夫人的遗物中偷偷翻找出来,私自留下来的。她是颜府的老人,又是梁氏的心腹,自然知道那药瓶中的药可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颜敏并未答她,只仔细的一瓶瓶看瓶子上所贴的药性和药效。她慢慢将所有的药瓶都看了个遍,这才从里面挑出一支墨蓝色的瓶子来。
“金屋销魂散”,她口中轻声念到,面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颜染,你将我母亲活活害死,若是我毁了你的清白,岂不是比让你死更难受?我便要你成为颜家的耻辱,一直到你痛苦的死去。她仿佛已经看到颜染身败名裂,如过街老鼠似的被人唾弃辱骂,然后万念俱焚、投缳自尽,她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得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