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出现的唐柔心突然走进了正堂之中:“颜四小姐,给我件贴身的东西。”她目露憎意的望着颜染,咬牙切齿的说道。
“唐大小姐要我的贴身之物做甚?”颜染倒退两步,目露戒意。
唐柔心见她不允,竟上前了两步:“随便给我个头钗、手帕都行,快拿给我!”
“咳咳咳……”唐夫人突然咳嗽了起来。她本是嘱咐了那婆子去叫唐柔心过来,让她假装亲热与颜染交换手帕之交的信物,好私下拿到颜染的贴身之物。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婆子传错了话,这唐柔心竟大大咧咧的问颜染要东西,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唐夫人连连向唐柔心使眼色,那唐柔心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颜妹妹,我与你很是投缘,想要与你结成手帕之交,我们互换信物吧。”她说着,从头上拔出一根金簪来。
她虽然说的很是流利,然而语气甚是刻板,不似在说话,倒似在背书。再加上她之前那些语焉不详的言语,若此刻颜染还听不明白那唐柔心只是想要她的东西,她可就真是傻了。
“唐姐姐,我今日出门匆忙,未带什么值钱之物。你这根金簪如此的贵重,若是我以普通之物与你易之,倒辜负了你的情意,莫不如待我下次来的时候,再与你相换吧。”颜染说着,指了指发间。
唐柔心早就发现颜染的头上尽是些绢花银饰之类的东西,虽然看着精美却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她看着手中的金簪一时便犹豫起来。
“咳咳咳”唐夫人却又咳嗽了起来。她虎起了脸,对唐柔心训道:“柔心,你怎可因颜四小姐所佩之物不贵重就失了之前的情意?手帕之交的情意岂是身外之物所衡量的?你还不速速与你颜四妹妹换了信物?”
唐柔心闻言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将刚才那支金簪又插回了头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摘下一只造型精美的银钗:“颜妹妹,这支银钗并不贵重,可与你身上之物相当,你就收下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将那银钗插到了颜染的发鬓之间。
“既然唐姐姐如此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颜染一边说着,一边还抚了抚头上的那根银钗,似要把它插好似的。
随后,她缓缓的也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来:“唐姐姐,这支银钗乃是母亲为我们颜家的姐妹四人所打,我们颜家女儿每人一支,也是我身边最为贵重之物。如今我与唐姐姐情同姐妹,自是要将身边最贵重之物赠与姐姐了。”
她回头望向梁氏:“唐姐姐以后本就是自家人,我以颜家女之钗赠与唐姐姐,母亲不会怪我吧。”
只是不待梁氏来的及回答,唐柔心草草接了那银钗望也不望一眼,便一把塞进了衣袖之中,便像完成了任务似的立马离开了。
梁氏见此刻天色已晚,若是再在唐府留下用饭,恐怕要遇上宵禁了。再加上那唐夫人失了家传的玉钗却未从颜染身边得到一件有用之物,眼下已经面色不虞。梁氏怕若是再耽搁了下去,颜染从唐夫人的脸上发现端倪。便只得向唐夫人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今儿天色已晚,我与染儿就先行告辞了。今儿的事儿,我回去自会给颜夫人消息。”
说罢,她便与颜染一起动身回了颜府。
又过了几日,梁氏又遣了下人来唤颜染前去正院。
待颜染梳洗了一番赶到正院,刚刚迈进正院的大门,就听正堂之中传来几声谈笑之声,十分的热闹。
“母亲,这初冬之时泡温泉汤池,可真的是能够美颜细肤,嫩白容光?”是颜娇在娇嗔的说道。
“上次太医院的鲁医正确是如此说过,二妹妹若是心中怀疑,此次前去一试便知。”颜染几乎能够想象到颜敏说此话之时面上的端庄与娴静。
颜染有些意外颜娇竟也在场,还提到了什么温泉汤池。她刚走到正堂的门边,自有一边伺候的丫鬟替她打了帘子:“太太,四小姐到了!”
正堂之中的欢声笑语顿时停了下来,原本温馨的气氛立刻冷凝住了。
过了片刻,还是颜敏先轻笑了起来:“四妹妹可算是来了。刚二妹妹来的时候还问起你,说是你的荷露院离这正院比她的院子还近,怎么到这时还没回来。我只能含糊回答着约莫是四妹妹昨晚睡的沉了,所以起的迟了。”
颜染见她额角的伤痕已然看不到了痕迹,口气却比往日尖刻了些,便知她是为当日丢狗破额之事还有些介怀之意。当下便也笑着说:“母亲宽厚,免了我们平日里的请安,我自是要多睡一会,方能不辜负母亲对我们的一片体贴之心。”
“四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颜娇笑着说道,眼神里却流露出几分冷意。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当时划伤的痕迹,听说是梁氏特意搜罗了些民间妙方才保住了她的容貌。
梁氏微微皱了皱眉:“我今日唤了你们姐妹几个过来,是有事要宣布。我们颜府在城郊有一座别苑,最近修那楼阁之时工匠竟挖出一眼温泉来,据说那泉水十分清澈。我派了人找了懂行的师傅去看过了,说那温泉十分养人。你们这阵子闷在家里,也是时候出门散散心了。对了,你们的几位兄弟也都会和你们一起前去别苑。”
颜敏和颜娇看上去似乎早知此事,并无半点讶异。颜染却在心中冷笑道:“终于来了。前世那场让颜府死伤上百人,颜家几位少爷横死,自己沦为灾星的大祸终于要来了。看来梁氏早已布置好了一切,准备要收网了。只是这一次,那网中的鸟儿到底是谁还尚未可知。”
她脸上却显得十分惊喜:“母亲,不知我们要在别苑待上几日,何时动身?”
“我们会在别苑之中待上半个月之久,三日之后便会动身,你们姐妹几人这几日便把行李衣物准备好,可不要到时候慌慌张张的。”梁氏笑着说道。当下便让她们散了,各自回院收拾东西。
“小姐小姐,你看我们带哪些衣服去合适?也不知道郊外这个天凉不凉,要不要多带几件大衣过去。”流苏在长榻上摆满了衣裳,皱着眉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十分纠结的样子。
“随便挑几件罢了,不用为这个费心。”颜染随口说道。前世她到了别苑的第二天,别苑的房屋就发生了坍塌,彼时她虽未受伤,但也立刻随着惊恐的下人一同返回了颜府,所带的衣裳自然也没有派上用场。
颜染想了想,对流苏说:“你去大厨房端一盅红枣银耳汤来,取了匣子盖好了,我要给张姨娘送过去。”
颜染来到张姨娘的毓秀院时,张姨娘捧着个绣棚,正在细细对着阳光静静做着针线。在她飞针走线之际,一个胖乎乎的光头娃娃在那火红的肚兜之上显出了轮廓来。张姨娘见她来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迎了上来:“四小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她惊喜的问道。
“今日天气干燥,流苏替我煲了一盅红枣银耳汤。我吃着不错,便给张姨送了碗过来。”颜染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流苏端出了木匣之中的汤水。
张姨娘抿着嘴笑了起来,她端起了桌上的汤水尝了尝,那银耳汤入口清甜、滑而不腻。确是十分润燥解渴。
“五弟呢?”颜染望向四周,并没有看到小五的踪影,连往日里叮叮咚咚的手摇鼓声音也没有听到。
“刚刚才玩累睡着了才被乳母抱了下去,眼下正睡得香呢。”张姨娘笑着答道。
“张姨身边可有可靠之人?”颜染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开门见山的问道。
“四小姐可是有事要办?我手边倒有几个可靠之人。不知四小姐有何吩咐。”张姨娘倒也并不惊讶,神色淡然的问道。
“张姨和五弟也要去别苑小住?”颜染并不答她,转而问道。
张姨娘点了点头:“刚才夫人身边的碧儿已经过来吩咐过了,让我速速收拾行装,三天之后即可上路。”
颜染眉头一皱:“可我得到消息,说那别苑的房屋被夫人做了手脚,里面的房梁皆已受损,很快就要坍塌了。”
“什么?”张姨娘大惊失色。
“这次夫人和大小姐、大少爷也都要过去的,夫人怎么可能会动手脚?万一伤着了她的亲生子女如何是好?”她兀自不信。
颜染笑起来了:“这便是我来找张姨的原因,还请张姨派了人手好好查探一番别苑的情况,莫要轻易中了别人的圈套。”
张姨娘丝毫未做犹豫:“我即可写了信出去,派人查明此事。”
待到第二日,颜家便传开了张姨娘受了风寒不能随同前往别苑的消息,还是奶娃娃的五少爷自然也随着张姨娘留了下来。
颜染坐在颠簸行进的马车之上,掀起窗帘望向外面。此时正是深秋的清晨,只见那乡间的小路上落满了白霜,远处层林尽染,斑斓绚丽。颜染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蕴着丰收了的稻谷甜丝丝的香意,沁人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