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后怕,若是颜染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怕是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给君夜析。
天空刚刚闪出一抹光亮,入目,满眼无垠黄沙中,散发着浓烈的森森死气,残旗、断剑,狂风卷着不散的冤魂,仿佛在向远方传递着死亡的气息,让人望着便是不寒而栗。
这片土地,到处弥漫着铁蹄的肆虐,被鲜血渲染出一块一块暗红的疮痍,土地上还有敌人尚未风化的尸骨,和君夜析身后的铮铮铁骑,屹立在风中任寒风萧索,仿佛永生的不老不死,又好像颓弱的不堪一击,但即便只有一丝气力,他们也要将手中利刃,狠狠刺进敌军的心脏。
经过长时间的作战和无食物供给,战士们早已经饥肠辘辘没了力气,虽赢得了这场战役,但祈国军队也是损失惨重,剩下的士兵扶着伤兵,拖着疲累的身体缓缓走回营地,每一步都显得极为遥远。
“公主。”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唤,在这一片萧索中显得尤为突兀,所有人不禁朝着声源看过去。
君夜析就在前方,听见这一声呼喊的时候,当即心头一紧,随后想也不想的飞奔过去,正见已经倒在地的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对他展开一抹绝美的笑意。
虽然颜染脸上染了浓浓血迹,但君夜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心上人,跑过去将颜染扶进怀里,察觉到手下的浓稠感觉,身体霎时僵硬,竟是不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她受伤了!
这是君夜析的第一反应,直到无双的声音响起,“将军,公主受伤了,必须马上医治。”
眼见着君夜析又一阵风的奔波回营帐,意中人皆是一脸的不明所以,却是有耳尖的听见了那声公主,心中不免犹疑,公主皆是女子,军中哪里会有什么女子,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来不及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这时候自然也不会唤什么军医,当抱着颜染回到营帐的时候,君夜析对着身后的无双厉声吩咐,“所有靠近这里的无关之人,统统给我杀无赦。”
颜染如今生死未卜,无双心中也是万分忐忑,可是此时顾不上后悔,只能满心焦急的等在帐门口。
赵月虽然也是担忧,但她不能暴露身份,此刻又是易容成了男人,若是让人发现颜染与一士兵交往甚密,哪里还有什么闺誉可言,所以只能按照原计划偷偷离开。
一切皆是天衣无缝,只是谁都没有料到,颜染竟然会受伤,其中最不能接受的人,便是将领君夜析。
在颜染知道他要出征的消息时,君夜析也曾讶异过她的平静,但却委实没有想到,这个傻女子竟然一路偷偷跟到了战场,甚至与其他士兵一般上战场厮杀。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看着颜染背后的血迹已然干涸,若是不及时医治,势必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君夜析此刻顾不上男女大防,当即脱下颜染身上的战甲,随后撕开她身后的布衣,当看见伤口时,才不禁松了一口气,好在铁甲抵挡了一部分攻势,伤口并不算太深。
而现在颜染昏迷不醒,恐怕更多的是体力透支所致,君夜析放了心,当即拿出自己常年备在身上的金疮药,仔细的帮颜染打理好伤口,这才起身大步走出营帐。
此时无双一脸无措的在门口,活生生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只是听着营帐那边有声音,眼中一亮刚要上前询问,胸口陡然涌来一记重创,猛的摔倒在地。
狠狠的踹了无双一脚,之后君夜析兀自不解恨,抬脚便要上前,无双赶忙求饶,“将军饶命,属下还有话说。”
无双现在也是顾不上那么多,看着君夜析此刻眸色猩红,分明是杀了他的心都有,无双暗自叫苦,当时公主软硬皆施的威胁他,这会儿将军竟是将帐都算在了自己的身上,落得个两头不讨好,实在是冤枉的很。
但想到现在颜染生死未卜,周围还有不明所以的士兵在观望,那会武功的婢女不能说出来,无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倒是君夜析当先厉喝,“不是有话要说?你倒是好生给本将军说个仔细,说不清楚便以军法处置。”
见君夜析已然抽出了配剑,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单膝跪在君夜析身前,语气灼灼的问道:“将军,不知无双副将是犯了何军法,若是没有个所以然,恐怕是难以服众。”
有了人开头,军中不乏耿直之辈,很快便有另一人单膝跪地,“是啊,刚才隐约听见有人喊公主,难不成里面躺着的人是公主?”
“公主可是女儿身,又是千金之躯,怎可如此贸然上战场,实在不合礼数。”第三人。
“就是,这公主私自上战场,怎么能将过错推到无双副将身上。”第四人。
“求将军明察,不可枉顾好人啊!”第五人。
“……”
不消一会儿,周围的士兵统统单膝跪地,显然是在为无双请愿。
饶是无双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了这一步,若是任由这件事流传开来,那不只是他势必不得善终,甚至还会搭上颜染,两人之前的一番苦心,可就算是彻底白费了。
正在无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陡然传来一道清浅的女音,“和无双副将无关,一切皆是本宫做主威逼。”
猛的回身,果然见颜染竟是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那身染血的战甲,脸上虽然刚才有君夜析打理,但发鬓仪态凌乱,哪里还有昔日小女儿的娇态,倒是那张不施粉黛的面上,更显出几分英姿飒爽之态,只是初生的太阳光打在脸上,女子面上一片惨白之色。
见状君夜析赶忙回身过去扶住颜染,剑眉紧皱斥了一句,“你怎的起来了,还敢跑出来,若是着了风不要命了不成。”
佯装听不出君夜析言语间的不善,颜染意有所指的看向君夜析手中,还未来得及收回鞘中的长剑,口中幽幽说道:“若是再不出来,那枉死的哪里只是本宫一条命。”
随后大概是实在乏力了,颜染顾不上许多,只能依在君夜析怀里,语气虚弱的开口,“本宫虽是公主,但也是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将军此次出征其中艰险各位心中皆知。”
这话显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颜染的声音不大,四周却是鸦雀无声,这些战士大多没有见过公主,更没有见过颜染,但是将军赐婚的事情却是人尽皆知,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女子竟是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公主。
缓了口气,颜染才接着说道:“本宫本该与其他闺阁女一般,守在家中等候将军凯旋而归,可哪怕只有一次,本宫也想陪在他身边,一次就好。”
目光再次落在无双身上,颜染语气越发虚弱,“是本宫逼迫无双副将隐瞒,同时也因为女子从军总有不便之处,所以循了私权单独宿在一个营帐,但这一路诸位大概也看见了,本宫是和你们一样,一路行走而来,将军并不知晓此事。”
这个时候颜染说出这样的话,效果显然比无双说出来要好很多,但眼见颜染已经开始喘粗气,无双跪在地上适时接话道:“公主身为女儿身一路征战而来,并且也与战士一般上战场杀敌,为的是将军之名不为人诟病。”
经过无双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若是君夜析私自带颜染上战场,即便是伉俪情深却也是大罪,所以颜染不敢露出丝毫马脚,为的就是不愿牵连君夜析,再看颜染身上的战甲,殷红的血迹四处喷洒,显然不可能是作假。
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战士皆是热血男儿,有一个女子愿意豁出性命随夫从军,何况这个女子还是娇生惯养的公主之名,无疑是让人尊敬和崇仰的。
清浅的勾了勾唇角,直到这一刻一切才回归原本的计划,会受伤连颜染自己都没有想到,但刚才若是她不出面,由着君夜析惩治了无双,那么结果将会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所以颜染忍着疼痛起身,此刻不禁松了一口气,但紧绷之后突然放松,身体自然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的。
眼见刚才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的颜染,这会儿双眼紧闭躺在自己怀里,君夜析的心如刀割,赶紧将人抱回进营帐,其他人皆是跪在地上不敢乱动,在知道了一切缘由之后,倒是越发的进退两难起来。
只是颜染的目的的确达到了,君夜析本就是威严不容置疑,这会儿更是添了几分有血有肉的真性情,毕竟只有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才值得公主不顾疲累跟随上战场,也为两人的赐婚染了几笔传奇色彩。
当然,这都是后话!
经过第一次的战役,淮南军遭了重创,恐怕是才明白过来君夜析的厉害,竟是改了战术,不再正面与其交锋,反而打起了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