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施嬷嬷又提了一句,“但最后却不声不响的再没了风声,皇上体恤云南侯府众人,追封云南侯夫人为正一品诰命夫人。”
“云南侯夫人?”颜染皱着眉追问,总感觉哪里隐隐不对劲,接下来是施嬷嬷笃定的回答,“没错,诰命仪式极为隆重,连皇上都亲临册封。”
越发觉得不对劲,颜染再度开口,“那云南侯与皇上可是有些什么交情?”
要说莫名其妙封个一品诰命,即便是追封也总是不合常理的,虽说是侯府正妻身份尊贵,但终究是在那偏远云南,况且若是真怜恤云南侯府,怎会不彻查原因便草草定论,偌大一个侯府悉数被灭,传下来的竟只有一个侯夫人,实在不合常理。
显然施嬷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也颇为疑惑,“那场大火至今没个定论,但即便是火势极大,也不至于三百余人全没了活口,况且那火势怎么起来的,想来也是颇为诡异,尤其云南侯居于塞外那是第一次进都城。”
一直在旁听着的赵月也听出了不对劲,“你们的意思是那日的大火,是有人故意纵火?”
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又不了解情况,颜染也不好妄下定论,却暗自提醒,“玄镜司送入宫中皇上身边算是有理可循,但是同为姐妹,你怎么会成了久居深宫的皇后身边的人?”
说这话颜染当然不是怀疑南宫月,而是和上官宇相比,颜染更愿意相信她亲近的人,南宫月虽久居深宫,但依旧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显然是有自己的一番手段的。
“您的意思是娘娘她有可能知道实情?”赵月当即反应过来。
点了点头,颜染隐约感觉这事和上官宇脱不了干系,以他的行事方式,在自己的地盘发生了那样的灭门血案,绝对是会震怒彻查到底,可偏偏他不仅大肆追封侯夫人,甚至还悄悄收养了玄镜司,之后再没有了动作,这明显不合乎常理,除非上官宇早有准备。
事不宜迟,几人当即决定即刻去见南宫月。
而赵月心中忐忑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央了颜染陪她一起前去问个明白,其实颜染也能理解她的感受,毕竟她若是生于云南,怎么会在发生那样的惨事之后,竟会莫名进了皇后的麾下。
这一切的答案恐怕只有南宫月,以及当初的论断者上官宇知道,此刻去见南宫月,赵月是扮作流苏的模样,此刻不免有些紧张,颜染看在眼中握了握她的手以示鼓励,后者则是抬眸感激的笑了笑。
到了凤藻宫,南宫月满脸笑意迎了上来,颜染示意她宫中的宫女,南宫月会意遣退众人,却见颜染身边的流苏身形动也不动,刚要开口,便见她从脸上撕下薄薄一层人皮面具,随后露出本来的面容。
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南宫月惊呼,“阿月,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是这么一副装扮?”
“母后可知十几年前的南宫侯府?”
陡然听到颜染提起这件事,南宫月面上的讶异渐渐淡去,随后幽幽回道:“怪不得,看来终究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么多年了,这件事到底还是露出水面了。”
颜染看着南宫月的面容,不禁说道:“看来母后是知道实情了?”
沉着的点了点头,南宫月应声,“没错,恐怕那件事最有发言权的人,大概就是我南宫月吧!”
“那赵月真的是当初云南侯的女儿?”赵月迫不及待的追问,果然见南宫月再度点了点头,同时开口回答,“没错,你便是当初云南侯的小女儿,名唤南云影。”
“那我是怎么会进宫到您身边,为什么又叫赵月?”
对于当权者来说,名号也是极为重要的,南宫月身为皇后名字里的月字,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可她却偏偏给赵月取了这个名字,显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辛。”
“你们两个坐下,当年的事情就像是一块大石头,时时刻刻压在本宫的心上,现在终于到了放下来的时候了,即便今日你们不来,待阿月及笄之年,本宫也是打算和盘托出的。”
两人依言坐下,南宫月才开始娓娓道来,“当年云南侯为了以示诚意,所以携夫人不远千里进都城面圣,但侯夫人终究是女儿身不好进殿,便来了我这凤藻宫。”
语气顿了顿,南宫月嘴角隐约带了一丝笑意,随后才接着说道:“当时本宫已经心灰意冷不理后宫之事,只是侯夫人为人豪爽耿直,竟是赖在门口不走,本宫无奈便命人带了进来。”
转而看了一眼赵月,南宫月遂又说了句,“阿月的性情与你母亲极为相似。”
“真的?”
没有再回答赵月的问题,南宫月继续刚才的话语,“本宫大概也是寂寞的狠了,陡然来了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人儿,虽嘴上说嫌弃但心中却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的,直到……”
重点来了,颜染大概已经猜到了其中缘由,怪不得偌大一个云南侯府悉数被灭,最后受益的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侯夫人,原来其中还有这等闲事。
赵月显然有些急了,顾不上尊卑直言,“直到什么?”
“直到你母亲遇到了皇上。”
“什么?”赵月心中大惊,也隐约想到了什么,很快得到了南宫月的证实,“皇上见惯了温婉贤淑的闺阁美人儿,第一次遇到你母亲那般精灵般的女子,当即便要册封为妃,被本宫一口回绝,并展露了其身份。”
见着赵月眸中带泪,颜染代为说了一句,“之后呢?”
“本宫猜想皇上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便偷偷告知你母亲速速回云南,永生永世不要再进都城,以免招致大祸,可谁曾想终是难逃劫难。”
“母亲与父亲已成眷侣,皇上怎可这般强人所难?”赵月愤恨的厉斥,南宫月却冷然一笑,“上官宇为人极其自负,在他看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何况是区区一个女子。”
随后不等赵月发问,便接着说道:“倒没曾想那云南侯是个好样的,不管皇上如何提醒他皆是并不接话,最后毅然决然的带着妻子回了云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南宫月眸中沉痛渐深,终是说明了其中缘由,“之后宫中的探子回报,皇上偷偷召见了云南边城的一将领亲属,本宫放心不下便遣人去通风报信,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最后带回来的只有你,赵月,曾经的南云影。”
“人回来后本宫才知晓,皇上的意图是要将你母亲掠回来,只是你母亲虽天真烂漫,但也是有心性的奇女子,当即自知难逃劫数,便一头撞死在房中没了气息,我的人势单力薄便先退了出去,没想到皇上竟如此丧心病狂,生生屠了云南侯府。”
简单的一段故事,赔上的却是几百条性命,以及两个孤女无以为靠的一生。
“那我的名字呢?”
不去想赵月是不是心生怀疑,南宫月面上一片坦荡,“当初你母亲感念于本宫,便与本宫结做了手帕交,你身上的玉牌便是我送她的信物,其实下面还有一个小字,心。”
那个小小的心字赵月是知道的,当初她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其中含义,南宫月看在眼里,接着阐述实情,“你母亲的尸首消失无踪,云南侯府也是被烧了个精光,那是本宫唯一拥有你母亲的遗物,直到你懂事后问起,本宫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说是本宫送你的玉牌,赵是你母性,月便是因此而来。”
“母亲的名字莫不是叫赵如心?”
“正是,想来你已经猜到了,本宫年年让你祭拜的排位,便是你的父亲和母亲,只是本宫与云南侯并无深交,不好为其做牌位,便留了些空余,单单写了你母亲的名字,谎称是本宫一位故人不好前去由你代劳。”
一切皆已经拨开云雾见月明,赵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哭着说道:“云影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当初若不是本宫将你母亲留在宫中,也不会被皇上撞了个正着,更久不会酿成那等大祸。”想来南宫月起初说的压在心口的大石,指的便是这件事情。
摇了摇头,赵月却并不以为然,“母亲大约是真心喜爱您的,小时候阿月一直不满玉牌不够精致,虽是好玉但雕工实在难以入目,现在想来大概是母亲她老人家,亲自一刀刀雕刻出来的吧!”
“的确,你母亲极为有心,即便是在这宫中对待下人也是客气,从不因身份而显得趾高气扬,所以那时我宫中的人皆十分喜爱她,但后来皇上大概怕传出什么风声,悄悄换了我身边一些侍奉的人,本宫虽已察觉,可也只能不动声色的装聋作哑。”
当初的南宫月不理世事,若是执意留下那些宫人,以上官宇的多疑定是要查个究竟的,到时不仅南宫月有危险,连带着她收养的赵月恐怕也是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