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竹安从一片酸痛之中悠悠醒来。唐正自然已经不在了,而她也身在自己的闺阁之中。竹安晃了晃脑袋,依稀想要努力的记起一点什么东西。正在这时,柔妃听到动静却突然冲了进来。
竹安抬头,看见自己的母妃无力的模样,不由皱眉。她想要挪动身子,却一时跌坐回了榻上。疼痛的感觉席卷全身,唤回了她一丝的思绪。
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我,怎么会……”竹安急切的扒开自己的寑衣,却看见原本白皙的肌肤,如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免花容失色。
不可能,她不敢相信的摇头。这情丝绕明明是下在颜染酒杯内的,而且她也亲眼看见对方喝下的,不会有错。纷飞错杂的片段从她的脑海之中一一闪过,突然,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猛的刺激到了竹安的思绪。
在那杯酒被颜染饮下去时,她笑了。竹安这才猛的清醒了过来,自己的诡计早就被看穿了,反倒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已经来不及再想接下来的事情了,此刻的柔妃已然冲了上来,不由分说的便给了她一个巴掌。
“孽子。”柔妃厉声斥道:“本宫一生的清誉如今倒是被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彻底毁了,你跟你生母一样,都是下作的东西。”
她下手很重,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让竹安觉得嗡嗡作响。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平素温婉大方的女子,喃喃道:“你说什么,什么生母。”
往昔翻飞的记忆再度袭来,是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贵人之女。若无柔妃的收养,在浩瀚的宫殿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竹安勾起残破的笑容,仰着脸颊:“若非我这些年在父皇身边承欢膝下,哪有你如今做三妃之一来的痛快。你说我不知廉耻,究竟何种不知廉耻,还望你一五一十的告知。”
柔妃也是真的动了怒气,她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竟然公然对着她大骂出口。“与人勾结,私用禁药,你还有何话说来。如今你与那唐正已然如此,差点连累了义儿。本宫扶养了你那么多年,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是吗?”
唐正,竹安瞬间失神。她怎么会与唐家有牵扯,虽然素来唐正是上官义的门客,可是他与竹安不过几面之缘,在如何也不因至此。正僵持不下时,突然见宫女匆匆来报,“娘娘,****公主来了。”
竹安一听说是颜染,瞬间瞳孔收缩了起来。柔妃虽然知道她是要嫁祸别人,可是还不知此人就是颜染。现下,推却也不是道理。毕竟昨日颜染也在现场,而上官宇昨夜也宿在了凤藻宫,今日虽然去上朝了,也没有再派人来过问一句。
指不定如今颜染的意思即是皇上的意思也未曾说不清楚,柔妃暗自想着,揉了揉发麻的手掌,拂袖离开了。
而今在门口候着的颜染似乎没有察觉到毓秀宫的气氛一般。她今日换了湖蓝色的长裙,绾了一个朝天髻,整个人显得清爽了许多。
方才屋里的动静她多少也听的出来,竹安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挨一巴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她今日来的目的也是显而易见的,人之将死,怎么说也要让她死个明白。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原是柔妃亲自出门前来。若说从前她还瞧不起颜染,今日,便是要大大的巴结一番了。
“让你等久了。”
“儿臣等的久些也是应当的,倒是打扰娘娘了。”颜染笑说,“今日父皇特地交代母后让儿臣等会来探望姐姐,凤藻宫事物繁多,母后走不开,还请娘娘误要见怪。”
她说的娇俏,柔妃寻不出错处。如今他们处在劣势,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终究还是讪讪一笑,请她去了宫里坐着。
颜染踏进此处,反观毓秀宫,她倒是第一次来。宫中有许多的美景,而毓秀宫也占据了一个头筹。紫禁城中最美的落霞便在此处,只是颜染今日来的是早晨。若是黄昏,那景色才叫一个好呢。
宫女奉了茶水上来,颜染轻轻的唾了一口,转头笑道:“姐姐可是好些了吗?”
柔妃听了,尴尬的端起茶碗。这事不太好说,她微微一笑,又催促身旁的嬷嬷,“怎么回事,公主方才不是说已经要起了吗?”
正说话间,已经看到门口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竹安身穿月牙长裙,踏着花浪而来。若是往常倒还有一番清丽脱俗之感,只是经过昨晚之事,连带着颜染都对她刮目相看。
情丝绕的药效实在是足,将平日矜持的女子也能立即转化成如烟花之地出来的一般。颜染勾唇轻笑,静待她来。
踏入殿内,竹安神色自若的给柔妃行了一礼。二人相安无事,颜染看着倒是好笑,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倒是默契的很。
她不好干坐着,便起身与她见了一个平礼,微微一福,“向姐姐问安。”
竹安这才回头正眼看了她,淡笑道:“妹妹多礼了。”
依然是平日那般端庄和气的笑容,只是如今,却多了丝丝的冷意,看的人脊骨发凉。
可是颜染是什么人,她曾经经历过地域一般的生活,竹安的这点恐吓还不足为惧。待竹安坐下后,她细腻的看出对方依旧不适,连带着走姿也有一些怪异。
通常宫中女子一般走的都是先秦女子的步伐,此种步调温婉,仿若步步生莲一般,得到众多的宫嫔效仿。竹安往日亦是如此,只是如今,却也是吃力万分了。
柔妃自知二人定是有话要讲,寻了个理由便退了出来。待她走后,竹安也将众侍女都遣退了出来。素雨本不想走,直到颜染笑着转身道:“她不会吃了我,你且先出去罢。”如此才算作罢。
门刚关上的那刻,竹安脸上风云骤变。她褪去方才的模样,整个人都犀利了起来。只是她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她看重的是如今窗外的景色。
夏日里若是全部封紧,倒也是憋的紧。好在颜染的对面正打开了一扇窗子,隐约还能看见庭院之中过的翠竹摇曳着,也不算无聊了。
她轻轻抬头,好笑的看着竹安道:“我知晓你有许多疑问,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本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字一句犹如利刃刺在竹安心头,她再也按耐不住,愤然抬头道:“颜染,昨夜的事情是否你一人所为?”
只见对面人扑哧笑了一声,她掩着帕子的模样实在张扬,让竹安看的咬牙切齿。待颜染缓过来后,她起身踱步至窗前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况且这后宫之中与你不睦的多了去了,昨夜之事我是有坐,却也不是我一人所为。”
竹安听了有些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而一双玉手紧紧的攥住了案几的边角,她撕心裂肺道:“不可能,在宫中我从未与人交恶,除了你。”
“除了我?”颜染冷笑:“我从不觉得哪里与你有过节,你却要置我于死地。试问这宫中隐藏的敌人从来不曾少过。”她略微凑近一步,盯着她的面容笑道:“你像是一下子健忘了许多,不然,还是我亲自帮你回忆一下罢。”
颜染故作苦恼状,续道:“那是从你与江晚吟合谋害我之事说起,还是从你与唐正翻云覆雨说起呢?”
竹安正欲辩解,不料被颜染止住了嘴唇,“你忘了,还是我来说吧。”
她显然是没有一丝一毫要放过她的意思,颜染将昨夜的场景形容的香艳至极。连带着她吐气如兰的模样也是无比的精彩细腻。越是如此,越要让她觉着自己是有多么不堪。
竹安终究是受不住的,她举起手掌反射性的便是想要掌锢于她。只是颜染哪是一个软柿子,还未等巴掌下来。她已经先发制人,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动手,否则,这样的后果你绝对不会只有一次。”
她说的狠厉,温热的气息暖暖的打在她的耳畔。竹安只觉着粘腻至极,颜染道:“你以为自己撒下了大网,殊不知却是作茧自缚。江晚吟为何如此好心帮你,你可掂量清楚了?”
颜染退开两步,轻描淡写的拨弄着自己指甲上的寇丹。凤仙花的颜色亮丽无比,仿若昨夜云绣被上的血,晃着人的眼睛。
竹安这才记起江晚吟此人,本来说好的同盟合作,如今看起来更是如笑话一般。作茧自缚,她有些无力的扶住椅子,一把跌了进去。
“只是你不用担心,父皇已经说了,不日便为你们赐婚。一来,也算全了你的闺誉,二来,也算是为你找了一门亲事。唐家是新贵,姐姐便是贵人了。”说罢她盈盈一拜,“妹妹便等着那日去讨一杯酒吃,好贺喜姐姐觅得佳婿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