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还是在颜敏闻声赶来才知晓了此事,当下她果断的便唤来了身边的婆子去请了回春堂的大夫过来,又让人将秋霜挪去了浅云居的一处偏房。待一切事情弄好后,她方才回过头来恶狠狠道:“如今事已至此,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与铄儿解释吧。”末了,拂袖离去。
唐柔心无力的跌坐在地,她何错之有。全然是为了自保而已,秋霜肚子里的孩子是人,她就不是了吗。泪水无声无熄的夺眶而出。
颜府大乱,秋霜的孩子是保不住了。回春堂的大夫无力的摇了摇头,“纵使是华佗再世也难挽救回来了,夫人节哀。”
颜铄今日去下边查看商铺的生意,听了小厮的禀报,忙闻声赶了回来。待进门之时,双眼弥漫的怒气昭然若揭,他穿过丛丛人群,一眼便看见站在一角的唐柔心,上去便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贱妇。”颜铄唾骂道,她害死了自己最宠幸的女人和孩子,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张若庭的口气也是无限的悲泣,她掩帕道:“大夫说了,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婴。”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再一次炸开了锅。重男轻女,颜铄下手更是变本加厉了起来。只是唐柔心近来虽然收敛了许多,却也不是吃素的。她怒目圆睁,在颜铄第三个巴掌下手时,便狠狠的反击了回去。
颜染刚踏进这里,便看见如此一幕。嘴角滑过一抹不露痕迹的笑容,眼中云淡风轻,似乎不将这些事情放在眼中。只是她前脚刚到,后边便跟来了莫氏。她已然年老,住着拐杖的手频频颤抖。
众人行礼,见过长者。颜染身在人群中,却未曾全数跪下,不过淡淡的屈膝而已。莫氏的面色有些不耐,显然是对她的这种做法不满。只是颜染如今为宫中命妇,不可随意行礼,便也只能作罢。
张若庭将众人请到了大厅,又奉了上座,才稍微安静了下来。此时,颜铄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祖母,孙儿的孩子没的冤枉。”
他是嫡子,自然从小占尽了宠爱。莫氏看的心疼,忙让婆子给扶了起来。再度开口之时已然布上了冷色,“去把那个贱妇给我绑进来。”
一盏茶后,唐柔心发髻凌乱,似是挣扎过,奈何对方人多,终究不是对手。颜染看的清楚,为首的正是莫氏身边多年的婆子,此人手段甚是狠辣。从前她与颜敏争执一匹料子,莫氏看的厌烦,让她来教育自己。这婆子便取了三寸长的木板,日日责打自己的手心。若不是韩姨娘出言阻止,怕是她的两手筋脉要全数断了。
“掌嘴。”一声令下,饶是张若庭都不敢出言阻拦。正当那婆子要下手时,后边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且慢。”
颜染放下手中的茶盏,悄然起身道:“大嫂毕竟是学士府的千金,若是祖母贸然动刑,伤着了哪里,唐大学士追查起来,那颜家可是要倒大霉的。”
她说的淡然,实又句句在理。此时颜铭远正闻声赶来,刚进门便听了这一席话,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劝道:“母亲暂且消气,染儿说的不无道理。”
说罢,又唤了秋霜伺候的婢女前来问话,张若庭身为主母,当下便历色的开省,“你来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经历如此大变故,舌头早就发麻打结,断断续续的道出了缘由。颜铭远甚是不悦,猛的一拍案板,大喝道:“是谁养的畜生,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颜敏自觉委屈,却还是起身跪下,“是女儿养的。”
她尚不知何事所在,方才匆匆忙忙也没留意那猫儿的动静,身边的人也都没有一个提醒的。流夕的帕子不由收紧,只是颜铭远已然下令命人杀了点点。
方才那句畜生一语双关,喝的她甚是没有一点颜面可言。颜敏皱了皱眉,唐柔心虽然逃过了地狱般的惩罚,却是依然要去跪祠堂请罪。妾室有孕,身为正室不能很好的照拂,还造成了这一原因,她到底还是难辞其咎。
颜染叹了口气,心底却在冷笑。她方才出口相助,唐柔心即使日后出来,想必日子也是会越来越难过了。众人都以为她与自己有些关系,而偏偏大房最忌讳的便是关于颜染的只字片语。
张若庭打点好上下,又从库房拿了许多的补品送来浅云居。东西刚到,颜铭远看后却皱了皱眉,“一个丫鬟也就罢了,让她好生养着,这些东西还是堆回去吧。”
张若庭平静的应了声是,又让婆子们将东西挪了回去。她摇了摇头,只怕秋霜日后的日子会难过起来。没了孩子,她想要再做妾室是万万不可能的。虽然已经行了礼,只是这贵妾和贫妾的差别不是一丁半点。横竖都是女子,她的好命也怕是到了尽数了。
走在路上,身后的婆子丫鬟纷纷离了两尺远。颜染扶着张若庭的手,正缓缓的往秋月阁走去。张若庭理了理自己袖口的褶皱,无奈的叹了口气,“老爷也当真是绝情,小产后的女子最为虚弱,正是要进补的时候。我虽然恨极了她那孩子,只是同为女人,到底还是怀了几分怜悯在心里头。”
颜染笑道:“母亲此言差矣,父亲如此,定然是有了自己的决断罢了。横竖也是大姐的人,想必她也不会亏待了秋霜。”
说起颜敏,张若庭摇了摇头,“只怕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话落,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她侧过头轻问:“这次的事情你是如何办到的?”
正说着,恰好路过栀子花树边上,颜染顺手折了一只,放在鼻翼间嗅道:“我哪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不过是在那头油中加了些许的猫薄荷水。只是辛苦了我那两个丫头,没日没夜的煮了好些时辰,两手灰扑扑的。”
张若庭瞬间了然,也折了只花,她亲手给颜染插在发髻之上,赞道:“很漂亮,果然是花了些心思的。”
“母亲满意就好。”颜染微笑,“如今只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的她忙活一阵子了。”
说起这个,张若庭也道:“你那丫鬟做事倒也是勤快,我也不夺人所好了,让她继续回去服侍你吧。”
她说的自然是柳叶,颜染想起来后,淡然的点了点头。如今她大半时间都在宫中,身边不能没有人照应着院子。
回了自己屋里,关起大门后,颜染便派流苏弄了两盆玫瑰露的水来。待她们端进来时,颜染满脸笑意道:“赏给你们的,近日来辛苦了。”
二人受宠若惊,流苏低头轻轻闻了下,方抬起头道:“小姐,好香。”
颜染最喜欢的便是看她这幅甚为满足的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她含了一口茶,笑道:“好了,快些洗吧,润一润,若是手糙了,日后嫁不出去可是要怪我了。”
每每这时,流苏都忍不住嗔她,小女儿姿态尽显。正说着,窗户边有动静,素雨警戒的走了过去,不过片刻便探了回来,扯着流苏将脸盆端了出去。
君夜析一脸笑意的进来,手中拿了一个锦盒。颜染见是他,不由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流苏刚泡了茶,你快来尝尝。”
君夜析还未等她重新冲一杯,便自己端起颜染方才喝过的被杯子轻抿了一口。碧波清水,回味无穷。他叹道:“皇后娘娘果然疼爱你,东湖银毫为数不多,竟然连缈风楼也有。”
南宫月爱茶,诸人皆知。即使上次德妃因此事中毒,她次日还是毫不避讳的在宫中冲泡此茶。以往都是突厥进贡的,只是今年使臣未来,只余下了去年的一些。皇帝到底还是怜惜她的,自己留了一些,全数都赐给了南宫月。
她上次不过偶尔一提,次日离开之时李嬷嬷便包了好些让颜染带了回来。她笑说南宫月让颜染在颜府也能时刻都能喝上好茶,一如在宫中一般自在。
颜染的目光此时却被锦盒所吸引,她刚要伸手去拿,却见君夜析猛然收回了手,神神秘秘。颜染唇角微勾,“什么好东西,竟然也要背着我掖着藏着了。”
只见他看着院外的紫藤,淡淡一笑,“有人比我这个夫君做的还殷勤,我若是再不来,娘子可是要跟着跑了。”
这一声娘子叫的她脸泛红,不由解释道:“上官墨真是闲来无事,生生的给我找罪受。这花又不嫩扔,横竖放在院子的角落里不看也罢。”
她解释的模样甚为可爱,带着点牵强和别扭,让君夜析爱不释手。“好了,我逗你呢。”话落,他递上锦盒,却是一只天山雪莲。“你上次被剑刺伤,让素雨熬了给你补补身子。”
颜染的心头甚为感动,不经调笑道:“干嘛如此低调的送来,如何也得敲锣打鼓让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我夫君送了珍品奇材来,这样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