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秋霜近日养的极好,肌肤雪白,衬的人有些贵气。她含笑点了点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随着颜铭远到了,大家分别就坐。颜染立于梁思安与颜敏的中间,她嘴角噙了一抹笑意,看来因为上官墨的事情,二人当真是生了不少的嫌隙。她细细打量了全场,发现竟然少了唐柔心,当下不由笑问:“大嫂哪里去了,怎的不见她人呢?”
颜敏似是有些嫌她多事,眉头微微一皱,淡淡道:“柔心近日身体抱恙,正在院子里养着。秋霜怀着身孕,也怕她传给孩子,便没有多走动了。”
颜染是极为聪明的人,话语间她已然明白了过来,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怕唐柔心今日搅局,于是禁足了起来,旁的也没有什么大事。她了然的点了点头,再不多问。
秋霜的胎像已然稳定,今日又是她的好日子,不由的起身频频敬酒。颜铄自然是不乐意了,也帮忙挡些。虽然口中偶有斥责,但是看的出来,他对秋霜还是有些情义的。颜染看着满盘珍馐,微微叹气,自古家花不如野花香,男子多来三妻四妾的,而原配夫人也是怨偶。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偏侧头便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景色。银杏叶在夏日里依然没是金黄色的,别具一格的开在一角,颇有风味。她对席间的话题全然无趣,只当看景色消遣消遣罢了。
梁思安借机与她攀谈,言语间倒无什么不妥,只是问了问宫内之事。颜染装作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她的心思在颜染心底简直恍如明镜一般,横竖也不过是想要打听上官墨的消息罢了。颜染生出一丝笑意,祥装无意间的提起几个皇子,寥寥带过,只当讲起上官墨与上官言时,多说了几句话。只是如此,她便看到梁思安的眼底带了些促狭的眼神,她问道:“表妹如此说来,想是仰慕四殿下了?”
颜染忙道不敢,自己如今与他名分上是兄妹,怎能逾据。且宫中规矩森严,梁思安也不是不知道。听了这些话,她才略略的重新勾起嘴角。
只是好景不长,才用了不过半个小时,府里便有小厮急急相互告,说着外边有人求见颜染。待那仆从一进门时,她整个人也有些惊讶。竟是上官墨身边的亲信,他看到梁思安时,眼中划过一丝的错愕。
她与上官墨的关系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今日恰好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两番之间实在是难以抉择。颜染见他久久不语,想来也是猜中了两分,不由笑道:“这是谁家的人,怎的进来了一声不吭。”
虽说今日是秋霜的妾礼,只是她身为一个小小奴婢,还没有让贵人专程送礼的道理,所以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只见那仆从硬着头皮问安后,又将手一挥,门口顿时出现了七八个人来。他拱手道:“奴才奉了四殿下的命令,听说公主喜爱紫藤,王爷今日恰巧看见庄园的花房培育了要拿去廊下挂起,就想着先给公主这里送上一些,请公主笑纳。”
好一个精明厉害的上官墨,颜染冷笑。他今日的所做所为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与她有染的模样,即使没有什么实在的证据,却也隐约参杂了些许的暧昧在里头。
她淡定的命素雨收下,让人先去缈风楼将花架子搭好,全程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与平常无异。梁老夫人见如此厚赏,不由笑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慧,连四殿下也如此疼爱自己的皇妹,当真是难得。”
许久不言的颜敏此时端着酒杯笑道:“早在四妹晋丰前,四殿下也是三日一次的派人往府里塞东西来,想来情分定是不一般呢。”
如此一说,自然就变了味道。众人心底唏嘘,不想颜染却是这种人。若是他们二人真有什么,那也是霍乱宫闱的大事。颜染无奈的摇了摇头,颜敏果然对她恨急,方才的淡定隐忍不过都是表象罢了。只是如今她也学的聪明了些,知道该在何时火上浇油一把,让它烧的更旺一些。
颜染拨弄着自己手中的寇丹,慢条斯理的回道:“大姐此言差矣,若说情分,二姐姐与四殿下那才是真正的情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看着二姐姐嫁得如愿郎君,府中众人也为她高兴呢,是吧?”
最后的二字反问她咬的极重,颜敏一听到颜娇为侧妃的事情,方才扬起来的表情这会儿又沉了下去。果然啊,女人的嫉妒心。她笑笑,并不作数,又继续安静的与众人吃了起来,仿若方才上官墨的人从不曾来过一般。
梁思安的脸色极差,无论是借颜敏的手扳倒颜染,还是借颜染的手扳倒颜敏,她终究还会留下一个劲敌,且这两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颜敏如今脾气内敛了许多,听了颜染如此说,倒也不显露出来,她笑了笑,“是的,二妹福泽深厚,只愿日后我们姐妹都能如此,嫁得良人。”她端起酒杯,与颜染微微一碰,便自己饮尽了。
梁思安讪讪的听着,心底越发的不适。待后来饭毕,她也未再多说些什么。颜染独自回了缈风楼,横竖也是浅云居那边的事,她如果过多的关心反倒是落人口舌,还不如避的远一些。
刚进院子,花香扑鼻,大丛大丛的紫藤挂在院中,别具一格,十分漂亮。流苏虽然素来也不待见上官墨,只是这景色独美,不由脱口称赞,“小姐,这花真漂亮。”
“恩。”颜染微微点了点头,便进了屋内。素雨端了茶盅上来,以为颜染见了这花心中不快,便道:“若是小姐不喜欢,过几日便丢了出去罢。”
她轻轻的接过,拂去上头的茶沫抿了一口,“不用了。”颜染转头从窗户看向外边,“上官墨坏了我的好事,既然送都送来了,我也不辜负他的一番苦心,去吧,给我好好留意梁思安的动静。”
今日她本想借机挑起梁思安与颜敏之间的矛盾,加深间隙。只因这花来的突然,硬生生的坏了好事,也差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素雨过了片刻回来,她笑了笑,“小姐果然料事如神,表小姐出来后便带了奴婢和仆从说是要去翡翠轩买些首饰,让梁老夫人先行回府了。”
颜染似有所料,依旧认真的临摹着手中的字帖。娟秀的小楷在点点灯光下别有一番风味,她道:“让三殿下知道,这样上官言就会去找她了。”后来,她又不放心的再加了一句,“让鸽子带信给颜娇,务必要让她今夜拖住上官墨,切莫再坏了事情。”
既然他成心的要把梁思安往上官言的怀里塞,他倒也不介意圆了这个梦去。
映月阁内,雅间空旷,梁思安倚在软垫上,满面泪痕。自十四岁那年在郊外踏青偶遇上官墨,她便沉醉在其中无法自拔。只是时过境迁,他也非往日的模样。梁思安何其聪慧,怎会不懂他的心思。
只是上官墨日日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她心中苦闷难耐,便寻了借口逃出来消遣消遣。
身边的杜鹃看了实在着急的紧,她怯怯的上前把梁思安手中的酒杯拿了下来,轻声安慰道:“小姐,少喝些罢,等会还要回府呢,若是让太太见了,也不好交代啊。”
梁思安双眼凄迷,泪眼朦胧,她苦笑的勾起嘴角,“罢了罢了,如今连喝酒也要被管着,人生活着还有什么趣。”正说着,手边的酒杯又要往口里送。
杜鹃见制止不了,当下心急如焚。这时门却突然开了,上官言颇为怜惜的走了进来。杜鹃识趣的带了人下去,雅间顿时清明了起来。
梁思安恍若未闻,依旧独自喝着。挥去往昔的端庄如仪,此时的梁思安更得人爱怜。上官言坐于她的对面,一声轻叹,“何需如此。”
轻飘飘的四个字传入梁思安的耳内,她猛的抬起头,见不是心中所想之人,又失落的垂了下去。上官言就这么陪了许久,直到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才送了她回府。
在离梁府不远处,上官言前来车架处告别。“梁小姐请吧,小王已经请安将您送回,如今也要回府了。”梁思安的双颊腾了两朵红云,文文弱弱的开道:“是,臣女谢殿下一番苦心。”
她方才不胜酒力,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只是当意识逐渐清明后,方才发现还有一人在独自陪着她,心中不由感动。
上官言驾马离去,梁思安有些不舍的掀起车帘,看着那个背影循循远去。杜鹃似看出什么,唤了唤她,众人才进了府里。
当这个消息传至颜染耳内之时,她已然知晓了。“去信一封,定要借颜娇的嘴传进上官墨的耳内。今夜就罢了,要她明日寻个时机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