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听闻也是略有感叹,“当初二小姐的脾气,那叫一个暴躁,如今棱角也是快磨平了。”
“如此甚好。”颜染抿了一口清茶,“她拿了理事权,日后出来也是方便一些。即使薛淑华小产了,一时半会也是夺不回来的。”
她的目地,便是让薛侧妃在失了孩子的同时,也要失了地位。待到颜敏一旦嫁入王府,那便没她什么事了。
颜敏一向势力,若是薛侧妃失宠,在她眼中便于废棋无异。且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人,颜染要的就是鹬蚌相争。如此,她这个垂钓人也可以安享成果了。
安然无恙的过了几日,颜染日日都在缈风楼里筹划着漠北的事情。空闲时间也会读读书,她算算日子,也知时间快到了。最慢不过三日之后,薛侧妃的孩子便要胎死腹中了。
夜晚卸妆之时,颜染看着铜镜中一头长发,面色清秀的自己,不由的扬起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些,她抚着眼角的纹路,早已凝在框中的泪水便掉了下来。颜染的手滑过了自己的小腹,她的孩子又有何错。
他还那么小,还没能开口唤自己一声娘亲,便惨淡的去了。午夜梦回,她总能看到自己抱着孩子走在东宫之中的模样。冰冷斑驳的城墙,她一步一个脚印,不过是为了心中的一个念想。
想过后,颜染的内心又归于了平静。待流苏与素雨端了洗漱用具进来时,她已经恍若无事之人了。颜染有一丝恍然,方才那个心慈手软的人是自己吗?
君夜析给她带来了许多的温暖与柔情,她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已经快忘了前尘往事。只是时光依旧在继续,曾经的事情也在一件件的发生。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便只能尽力去改变。
上官墨对传世兵法的执念依旧未褪,所以颜染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正想着,她的右手不由得抚上自己左腕冰凉的雕花银镯。
这个东西,一定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刻才能拿出来。
三月三,薛侧妃已经满了整整五个月的身孕了,整个人也丰润了一些。只是最近她的心情有些急躁,面上的青黛也隐隐可见。
昨日大夫来访,探了探脉象,说是她体虚燥热,胎像不稳。如今是春夏交替的季节,本就是气节不好。温度总是骤升骤降,容易气火攻心。
秋霜见此,命了门外的丫鬟去后厨端一碗酸梅汤来。薛侧妃自怀孕之后便极爱酸味,常言道酸儿辣女,众人都说她怕是要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来呢。
那丫鬟听了自然不敢耽搁,撒开丫子便跑了出去。回来时,手中便提了一个食盒,“婆子们说了,侧妃娘娘先得喝了安胎药才能用酸梅汤。”
打开盖子,一股浓浓的药味冲击着众人的鼻子。果然,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凡是好的东西都不是特别好喝的。
秋霜见她想呕吐的模样,耐心的劝道:“娘娘,为了小世子,暂且先忍忍罢。”
薛侧妃神色痛苦的摆摆手,示意她将安胎药递过来。秋霜会意,递上了碗。二人指尖交触时,薛侧妃突然一阵眩晕,身子痉挛,手中的碗也是摔打在了地上,发出了重大的响声。
待秋霜回过神来,薛侧妃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她见此,惊呼了一声,忙去将她扶了起来。
薛侧妃身体笨重,秋霜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搀到了软榻上。正当她要去地上收拾残渣之时,才发现此时那处俨然已经堆了一摊的!血迹。
再看榻上之人,面色苍白如纸,十分虚弱。秋霜大惊失色,忙唤了起来。
她的动静引来了外边的奴仆,众人涌了进来,见了忙去唤了大夫过来。
待到上官墨回府后,便发现是一片愁云惨淡。门口的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王爷,侧妃娘娘不好了。”
上官墨一听,也顾不上许多了,便匆匆向承兰轩跑去。到了门口,发现府里所有的女眷都候在偏殿等着。而婆子们正一盘一盘的水往外端着,殷红一片。
颜娇作为二妃之一,便带头行了一礼,“王爷。”
上官墨沉下了脸,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有秋霜突然跪了下来,失声痛哭道:“本来娘娘是照常喝安胎药的,只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滑倒了,起来便是一摊血迹,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混账!”
上官墨喝道,下一秒便是一脚将她踢到了一边。他来了主殿的门口,见那些婆子们无不心惊胆战的,作势便要冲进去。
这是上官墨如今唯一扳本的机会了,若是没了这个孩子,他便没有活跃在宫中的理由。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踏板,如今便就这样生生的毁了。
正在这时,门骤然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推门而出,神色凝重。他见了上官墨,恭敬的行了一礼,道:“王爷节哀,侧妃娘娘小产了。”
上官墨愤恨的闭上了眼睛,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料到了。只是前些日子薛侧妃还好好的,且按理来说,只要胎儿过了三月,也是没有那么脆弱的,怎会轻轻的摔了一下便小产了。
那老者听了,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娘娘素来身子弱,且这是第一次怀胎,难免有疏忽。如今季节交替,怒火攻心,便危及了孩子。王爷年轻,日后还会有更多子嗣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是给这件事情下了一个完美的结论。颜娇听了,上前轻轻挽住上官墨的手臂,柔声道:“王爷,可要进去看看薛姐姐吗?”
上官墨看了一眼敞开的门,里面的光辉不在,黯淡至极。如今出了这档子的事情,他也没了心情。上官墨侧头看了一眼,见颜娇如猫一样乖顺的腻在自己的身边,便开口道:“去承凝阁罢,本王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话落,他又转头看了后边的夫人一眼,吩咐道:“你们都先回去,不要在这里惊扰了侧妃休息。”
女眷们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秋霜回过神来后,松了大夫出门。那老者收了管家的银子,便转身就走了,不出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在巷子的深处。
在城郊的一处别院之内,君夜析与颜染正相视而坐,二人正聊着天,无双便领了一人进来。
只见那男子的手中赫然提着一身的衣物,仔细一看,还夹杂着一张人皮面具。
君夜析见了,淡淡的问了一句,“事情都办好了吗?”
男子听了,跪下行了一礼,“回堂主,已经办好了,那孽子如今已取出来了。”
“好,你可以退下了。”
君夜析说完后,便看见颜染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夜析,你不准备与我说吗?”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说什么?”
颜染笑而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方才无双领着那人离去的身影。君夜析立即会意,他笑道:“本来就无心瞒你。”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开始续续道来。
君夜析从前去柳城学武之时,才走到半路便看见师父派了人来接自己,他也没有多想,便上了马车。从此,被老者调教了几年,在出师之时才发现,当初君南冰给自己所寻的并不是此人。
而他一直敬重的师父,却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断崖堂主。断崖素来是一个独来独往的帮派,以暗杀和用毒最为出名。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扩张自己的势力,且众人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黑道还是白道。若说他们是好人,那也不见得。据说曾经有人花了重金买下济南巡抚的人头,第二天他的府中便是如死寂一般,直接被人血洗灭门。
断崖通常不出手,若是出手,只怕好要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浪。每年的武林高手赛,也没有一人出现。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凡是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
“而我,便是断崖的堂主。”君夜析讲述完,淡淡的喝了一口茶。他用眼角凝了颜染一眼,却见对方虽然略有诧异,但是更多的还是兴奋。
他恍惚之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又重新抬头瞟了一眼,见颜染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风不吝便是副堂主罢。”
说起他,君夜析难得笑了笑,“我与不吝便是在师父门下认识的,二人都是被强行撸过来的。幼时也做了许多荒唐的事情,后来知道家都在都城,便结下了兄弟之情。”
难怪,颜染心里想着,她总觉得君夜析与常人不同。若说他是一名武将,却又有那么多的兵力来调遣。毕竟军队始终都是国家的,而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做的这些事情,却都没有用到军中重臣。
国与国,个人与个人,想来他分的比自己还清楚些。
颜染许久不说话,君夜析不由得凝起眉毛,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如今知道了,是什么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