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四王府来信了。”
颜染正在整理衣服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笑道:“如何,都说了些什么?”
自颜娇嫁出去后,此番还是第一次来信。本来二人曾经约定好是一日一封,但是颜染转念一想,如此实在是太招摇了。上官墨毕竟还是培养了一批人在府中的,若是因小失大,那便不好了。
素雨从木施上拿下一件青绿色的外衫,袖口一反常态,改成了荷叶的模样,还滾了一圈的金丝,十分别致。这是雨然坊新出的样式,如今被都城许多的小姐追逐,就连颜敏也托人帮她带了一件。
颜染系好腰带后,喝了一口清茶,也大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顺了。
如今的薛侧妃已经不同往日了,她是侧妃,按照皇家的规矩,是可以在正妃入门之前诞下子嗣的。本来上次在庄园之时,便已经隐隐听闻了这个消息,不想如今已经快四个月了。
府里除了她,便只有颜娇了。奈何她是婢女出身,而对方却是官家小姐,这样一来,谁高谁低也有了分辨。
这两日,上官墨不过来了颜娇的屋中过了一夜,便被她记恨上了。
今日清晨,她与颜娇在花园相遇,薛侧妃忍不住奚落了她几句,颜娇本就不是个好性子的,二人也冲突了起来。
后来人多了,薛侧妃顺势便倒在了地上,据大夫说如今是动了胎气,差点滑胎。
这是祈国皇室的第一个孙子,上官墨自然放在了心上。就连皇后上次都说,要封薛侧妃为三品诰命夫人。为皇室开枝散叶,也算是一种功劳。
上官墨本来被移开了众人的视线,如今却因为一个孩子重新活跃了起来。
前赵时期,司马炎因为十分看重孙子司马橘,便将王位传给了当时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司马衷。虽然一直都有子凭母贵一说,但是父凭子贵也不是没有先例。
且当今皇后无子,若她有心要去帮助上官墨,那他的胜算自然也就大了起来,所谓万事皆有可能,不过如此罢了。
薛侧妃花园内看见笑靥如花的颜娇,自然心底十分的不舒服。由于怀孕,她便不能伺候上官墨了。虽然每日对方都来自己的房中,却不似从前一般亲厚,她也是着急的。
若是府中其他人受宠也就罢了,偏巧是颜娇,这让她如何忍下这口气。今日,便觉着定是要灭灭她的威风。
二人本是要见平礼的,不想颜娇视若无睹,略过了薛侧妃。她如今怀有皇嗣,自然是金贵了许多,说话的底气也足。
“站住。”薛侧妃身边的丫鬟秋霜一把喝住颜娇,她气势凌人道:“颜侧妃,如今你的举动可是不合规矩的。”
若是常人被这么说了,定是诚惶诚恐的。只是颜娇却是个叛逆的主,在颜府尚且如此,你以为她在四王府会乖巧到哪里去吗。颜娇转过头,颇为不悦,“你一个丫鬟也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是谁给的胆子!”
这句话矛头直指薛侧妃,她本来就是想给颜娇一点颜色看看,谁知对方完全不按照自己的路子走,当下脸色也是不好看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看着颜娇定定道:“妹妹,如今你与我一同服侍殿下,规矩还是要的。方才我与你见礼,于情于理你总是要回的。否则被有心人看去了,倒是要说颜家的家教无方了。”
颜娇听闻,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她做完后,便是要迫不及待的走了。刚踏出还不到两步,又被后边的声音打断。
“颜侧妃娘娘。”秋霜唤道,她一步一步的走到颜娇的跟前,“您方才的动作错了。”正说着,对方将膝盖弯曲了九十度,然后微微低下了身子,给薛侧妃行了一礼。
“这样才是对的。”秋霜做完后,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颜娇。
这分明就是夫人对侧妃行的礼,并不是什么平礼。若是自己真的做了,那就是间接的承认比薛侧妃矮了一截。颜娇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对方是何意。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了秋霜的脸上,瞬间将对方给打懵了。她在府里总是仗着自己是薛侧妃的丫鬟,作威作福,没想到今日在颜娇这里却吃了苦头。
薛侧妃自然也知道,颜娇这一巴掌打的不仅仅是秋霜,更是自己。常言道,打狗还需看主人,这颜娇实在是莽撞,不给自己丝毫的面子。
“妹妹这是何意。”
薛侧妃的脸上隐隐有些怒色,但是她依旧让自己尽量克制住。但是颜娇哪有那个时间与她周旋,她微微挑眉,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平礼为何意,你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子吗?”
其实薛侧妃本来不过是想要教训她而已,不料却彻底被颜娇激怒。她靠近颜娇,口中不屑的嗤笑道:“不错,我就是把你当个傻子又如何。颜娇!”她厉声唤出她的名字,目光阴狠,“我说过,若是你嫁进王府,我是不会给你好日子过的。”
“我自然是知道。”颜娇毫不示弱的勾起嘴角,“只是我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害怕的道理。你就算让我难过,我也会过好自己的日子,所以你还是少操点心罢。”
虽然一开始上官墨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是热情的,只是如今自己已经成了她的女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府里那么多女人,他也玩腻了。而颜娇的到来,权当是新鲜了。
她痴情上官墨许久,待他也是一心一意的。自己被爱,这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上官墨也是享受其中。颜娇相信,假以时日,对方定是会爱上自己的。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博得宠爱。
薛侧妃听了,气的浑身发抖,上前便要掌锢她,却被颜娇一把躲过,让她扑了个空。薛侧妃顺势倒在草地上,虽然没有伤着,但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看着一脸淡漠的颜娇,她突然记上心来。
薛侧妃卧地不起,一直唤着自己肚子痛。秋霜大惊失色的开始叫唤起来,颜娇这才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碰巧此时上官墨正回到府中,听到花园里十分的嘈杂,便皱了皱眉走了过来。他一眼便看见面色痛苦的薛侧妃,忙跑了过去将她拦腰抱起。
颜娇自知理亏,思来想去后,还是去了她的别院探望,谁知一进去便是被上官墨迎面一个巴掌,直接把她扇懵了。
“你难道不知道淑华有身孕吗,为何还要这么做,是想害死本王的孩子吗!你这个毒妇。”
上官墨一口一个毒妇,直戳颜娇的心口。她不甘心的辩解道:“是薛侧妃先羞辱我的。”
这时,门被推开了。大夫拎着药箱,见了上官墨,行了一礼。
“见过王爷。”
“恩。”上官墨微微颔首,问道:“侧妃身体如何?”
那大夫看了一眼颜娇,欲言又止。上官墨会意后,厌恶的对她道:“还不赶紧滾!”
语气十足的恶劣,颜娇忿忿的咬了咬下唇,眸中的恨意十足。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屋内,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
到了屋内,颜娇思来想去,始终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忽然,她想起颜染曾经的话,顿时勾起了嘴角。
缈风楼内,颜染刚用完银耳羹。她接过素雨递过来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角,轻声道:“把这字条先烧了。流苏,磨墨,我要回信。”
她坐于桌前,执笔时眸中闪烁的神情连身旁服侍的二人都看不明白。
颜染犹记得,自己的孩子死去的那一日,北苑冷冷清清,仿若阴曹地府一般。而西苑的颜敏,她与上官墨正沉寂在另一个生命诞生的欢喜之中。
她求遍了府中的所有人,让他们派人来救救她的孩子,却没有一人是想要帮忙的。
当颜染跌跌撞撞的去扣薛侧妃的门时,只见对方不过莞尔,淡淡的丢出一句,她也没有办法。
第二日,孩子身体娇弱,就这样去了。上官墨悲痛了几日,便如无事的人一般。西苑日日笙歌,好不热闹。
曾经的颜染多么希望能代替那个孩子去死,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直到午夜梦回,犹如虫子,啃咬她的心肺一般。
她也成功的死在了颜敏孩子满月的当日,陪伴了这许多年,上官墨不过一直都是在利用她的情义罢了。如今,也到了是她该反击的时候。
当颜娇收到字条时,不过仅仅几个字。
做掉!
她约了与对方于过几日在城中的茶楼会面,颜染安插了颜娇这个棋子,也终于起了作用。
她走到烛台边,看着字条燃尽,成了一堆灰,嘴角冷笑。
薛侧妃,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惦记着你肚子里的那个种。暂且,如今便让你得意几日罢了。
待东西全部烧完后,颜娇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她全然忘记了白日的屈辱,精神抖擞的爬上了床榻,径直拉开锦被,便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