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样的心性,倒真是十分的别致。”
从方才颜染开口后,江逸白便觉着眼前的女子与别人不同。她好似没有那么多世俗的想法,倒多了几分风轻云淡一般。
“凡世过于混浊,自是想逃开的。”
颜染淡淡的起身,透过花林看着身后的雪山,若有所思,其实这句话是出自她的内心。
从前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勾心斗角。让人觉着有时候活着不是一种恩赐,倒像是一种罪过。比起荣华富贵,她更想去归隐山林。
只不过自己如今大仇未报,于常人无异,自是对权利和欲望贪的紧,实在是当不得别致二字。
“好一个想逃开。”
江逸白赞道:“那就祝姑娘有朝一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罢。”
颜染听后弯起嘴角,福了福身,“承蒙公子吉言了。”
待他还想再开口时,花园外处便传来了秦婆子的叫声,颜染听了脸色微微变了变,匆匆告辞了。
自己如今算是半个有夫之妇,若是被人发现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同一男子相谈甚欢,倒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江逸白伴着刚才的叫唤,低下头轻笑道:“好一个有趣的四小姐。”
他走到古琴边,见那处赫然多了一条红色的丝带,当下便想起这物的主人来。
这花林中除去自己与那名女子及她身边的人,都无人来过此地,定是方才抚琴时怕勾到琴弦,所以解下来的。
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住持为了寻一个好兆头,进寺的每一人都赠予了丝带。它不似常物,乃是佛前开过光的。众人虽是达官贵人,但听闻是供奉过佛主的,都非常自觉的带上了。
颜染也不例外,与众女眷一起,将它系在了手上。此时出来时,流苏才惊觉她没带,顿时惊道:“小姐,你的绸带不见了。”
她听后,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下,果然是不见了。想必定是方才落在那里了,倒也无妨,这种东西不过是个形式罢了,颜染从不在意这些旁的东西。
见她出来后,等候多时的秦婆子忙上来笑道:“四小姐,夫人让你陪她去前厅用饭。”
“是,我这就去。”
她乖巧的应道,随着秦婆子离开了。
而花林里,江逸白却望着这根绸带出了神。他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的吉祥纹,与自己这条并无差异,只是因为是她带过的,所以才觉着如此不同吧。
听了刚才颜染的话,江逸白不觉全部记了下来。这样心思玲珑的人,竟然生在如此难以待下去的环境中,倒也是可惜了。
想罢,他将这根红绸带绑在了自己的右手上,与那根紧紧相依着。
此时穆风从一旁走来,手里拿着刚找到的布帛递给他:“殿下,已经办妥了。”
“恩。”他应了一声,又抬起头来,眼睛瞟了一眼身边的人,“这是在祈国,不是在我们北疆,记住,在面见上官宇之前,你要叫我公子,知道吗?”
“是,穆风知道了。”
他诚恳的点了点头,想问问方才自家主子在做些什么,刚开口,又不禁说出那个字,“殿……哦不,公子,我们如今去哪?”
“茶馆,我今天要去听听都城的话本子,听那些出使大臣说过,祈国的说书可是一件极好的消遣物。”
刚走了一步,穆风已经端着琴跟着了。
方才江逸白不过是将这古琴放在这里,然后让他去拿块布来擦拭一番的。却被颜染先弹了起来,一想起那女子的音容笑貌,江逸白转过身去对身边的人道:“去将今日入场所有女眷的名单都弄来,我要查一件事情。”
虽然穆风有些不解,但他心底也有些开心。要女眷的名单定是为了女子,若是如此,远在北疆的国主听了,都不知该兴奋成什么样了。
因为他虽然到了而立之年,却是后院空无一人。当今的皇后为了自家儿子的婚姻大事着急到不行,所以这次出使祈国,特地要他前来。最好是顺便能和个亲什么的,以解她的心头之愿。
穆风见江逸白吩咐完后便再也没有转过头看自己,不觉着有些委屈。殿下这大冬天的让他将古琴从街上搬来后说要用山泉水来擦洗,结果现在又原封不动的让自己搬回去,当真是有些累了。
相比较外边的凉意,屋内还是一派的热闹暖和。
颜染刚踏进来,便看见张若庭冲自己招了招手。她笑着走了过去,福了福身道:“母亲。”
“恩,快过来吧。”
秦婆子引了她入座,便退了出去。毕竟此处现下是些夫人小姐的宴会,下人站在这里有些于理不合。
待颜染刚坐定,便听见身旁一女的夸赞道:“这便是颜家的大小姐吧,出落的倒真是漂亮呢。”
张若庭听完,脸瞬间僵了下来,她有些尴尬的朝颜染望去,见她依旧面上带笑,只是不动声色的开口道:“这位夫人怕是认错人了,我大姐今日身体有恙,在府里修养呢。”
“哦,哦,是吗,那便是我认错人了罢。”
对方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一脸的尴尬。为了圆场,不得不笑着继续攀谈道:“那请问小姐是?”
“她是颜家的幺女。”
听到张若庭的解释,众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如果这样,那不就是曾经孟家的孩子,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
在颜府内,没人当颜染是郡主这回事。一来这算是在家中,二来也是因为她这些年着实不受宠。
但是外面的人却是将礼节与名声看的颇为重要的,当她们听见颜染是襄城郡主时,便要行礼,但是下一秒便被对方扶了起来。
“此处是在外头,又不是在宫里,在坐的各位都是染儿的长辈。您行这大礼,小女着实受不起。”
此番话说的诚诚恳恳,倒是让人多刮目相看几分。
曾经梁氏为了诋毁颜染,有在市井中放出过不好的留言。说她像个山野村夫一般,不懂闺阁礼仪,十分的粗鄙。现下看来,耳听终究为虚,还是眼见为实。
如今的颜染举手投足间都颇有孟鸢当年的感觉,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什么场面没去过。
前世的自己是脓包了些,但如今却是不同。重活一世,许多事情还是学的聪明了许多。
席间,她妙语连珠,逗得一群人十分欢快,这令张若庭十分惊讶。在颜府的她从来都是默默无闻,没有什么事情从不与她们亲近。
当然了,她也知道,家中那几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自然也不是颜染的错处。
这时,方才邻座那个将她认错的女子笑道:“颜夫人真是好运气,府上竟然有如此一朵解语花,定是十分的贴心罢。”
张若庭听后笑道:“自然,染儿最是明事理的。”
此话一语双关,既抬高了颜染,也不动声色的说出了内情。其实那个风靡都城的颜家大小姐,其实并没有外头传的那般十全十美。众人听后,心中便也了然。与颜染也随之谈的更欢了。
酒足饭饱后,她起身告退了接下来的茶局。这些人便是这样,一旦聊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颜染深知自己呆太久与她而言并无益处,借着消食之名,退了出来。
路过许愿树时,枝干上的红绸带已经积了许多,漫天飞舞着,像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她走过去,见有一个老婆婆在卖挂在那上面的绸带,于是也让流苏买了一根,去旁边写了。
她们二人站的远,看不真切颜染写的是什么。待她落笔后,便想着要去帮忙挂,顺便一睹自家小姐的心愿,却被颜染一把拦住了。
“我自己来。”
“好吧好吧。”
流苏无奈的退了下来,但还是不放心一般,冲她那边唤道:“小姐,小心些。”
颜染踩着脚底下的石块,右手扶着粗壮的树干,小心翼翼的绑好绸带,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继续散步的路上,流苏一脸狡黠的问道:“小姐,你许了什么愿?”
颜染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卖关子道:“你不知道吗,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听了这句话,流苏丧气的垂了垂脑袋,“好吧,不说就不说。”
颜染此时的思绪回到了刚才的情景她仿佛看见自己落笔时一脸笑意的神情。
愿以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信女颜染。
蓦然回首时希望有美好回忆的岁月,情深之人可以一起白头。这里,寄予了她和君夜析全部的愿望。
傍晚回了颜府,她已经是十分的劳累了。
因为昨晚睡的有些晚,且今晨又起的尚早,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摧残,此刻是瘫在软榻上不想动了。
忽然,她摸到垫子上有一个硬质触感的东西,便拿了出来。
是君夜析给她的同心结。今早实在是太匆忙了,还来不及放好便出去了。如今看到此物,心上又是一阵甜蜜。
这算是君夜析给自己的盟约吗,恩爱情深,永结同心。
可以这样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