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议找到了张鏊所在,便从僻静处爬上了张鏊会客的书房屋顶,前面没仔细听到什么,就听了上面的话语。
原本这事情也只是让朱林议心头暗惊,却也没什么,这赵姓汉子是赵文华飞龙会的人,来寻张鏊,他倒没什么意外,想来飞龙会的势力上可通天,找张鏊查询自己三人的身份来历,也算是正常。
看起来这次找张鏊报信的事情,算是泡汤了,人家本来就和太湖水寇有联系嘛。
可后来,没想到真的被他之前的借口说中了,说是有人来寻人,当然寻得是那个赵姓汉子,听后面的话语,朱林议便知道是太湖中把自己三人逃脱的消息送来了。
但又听得下面的话风转动,这张鏊居然主动提出要抓捕自己三人,这不是蛇鼠一窝,官贼不分了麽,哼,这张鏊完全就是飞龙会一伙的。
朱林议恨恨的将屋顶的一块琉璃瓦捏成了粉碎,引起了一些声响,几粒细细的瓦砾顺着瓦沟得隆隆的掉了下去。
这动静把朱林议吓的心头一惊,身子慌忙一伏,口中装着叫了几声鼠叫。
下边的家丁听这边的动静,望了过来,只见一团漆黑,又听得几声鼠叫声,便骂了几句,“该死的老鼠,看来要去弄些鼠药来!”、“要不,把外院老胡养的黑猫弄来,咬死这些老鼠!”、“可别把老爷惊动了,不然,就麻烦了!”
这时那张鏊正和赵姓汉子也从书房中出来,听这边几个家丁在说话,张鏊哼了一声,他是管兵事的,手下的家丁都以军律管教,如今看这些家丁没了规矩,心中自然不满。
“哦,大人出来了啊!启禀大人,方才有只野鼠在那屋顶上弄出了动静,小人们怕惊扰了大人说话,故而说了几句话!”一个家丁中的小管事上去说道。
“哼,屑小鼠物,乱什么,嗯,张全,找人整理下,莫让小鼠坏了老夫的藏书!”张鏊一摆身段,教训道。
那边那个赵姓汉子向张鏊施礼告辞,自有一家丁引着他出府而去,这一趟白来了,回去估计还得吃顿教训。
这边张鏊望着他走远,心中似乎盘算着什么,忽的叹了口气,又笑着摇了摇头,吩咐手下的家丁,摆轿回内宅。
朱林议从那书房屋顶上探出头来,看着远去的张鏊,心中也是一片茫然,这张鏊和飞龙会居然吃着一碗饭,那自己找他报信,岂不是自投罗网,这大明朝的官啊,居然已经腐烂成了这个样子,也难怪之后的回光返照,也救不了这样的腐败国家。
不过,既然进了这府,哼哼,没这么容易出去,朱林议心头有气,脑子里便动起了其他的脑筋。
而那边张鏊乘坐着轿子,穿院过门,绕过了几处小巷,路过了一处花园,便是内院后宅了。
内院中换了粗壮丫鬟接过轿子,两边伺候的家丁,也换成了内院的丫鬟,或提着灯笼,或拎着什么锦盒啥的,再往里走。
最终轿子来到了一处大宅院外,门口丫鬟见张鏊下轿,便上前见礼,叫着老爷回来了。
以拂尘拭去尘土,张鏊沿着廊坊进入内宅,内宅中尚书夫人和几个侍妾正在玩麻将,家中的私下闲话,我们便不需太多窃听了。
张鏊在内宅中并没有摆太多礼仪,几十年夫妻,大家都知根知底,哪里需要装腔作势,也就是闲话些家常里短罢了。
很快夜至亥时(晚上十点来钟),张鏊几人便都换衣睡下,侍候的丫鬟也一一去了厢房中休息,只有一个守夜的丫头,依旧靠在门房等吩咐。
朱林议从远处背了一包东西,藏于阴暗处,缓慢的走了过来,碍于内眷回避的规矩,在尚书府中巡游的看守只是在内院外巡查,在内院中反而更安全了。
在天空中的月光照耀下,可以见到朱林议背上的包裹是撕破了家丁衣裳弄的,这次他却是真的做了贼了。
方才看张鏊进了这院子,朱林议并没有死等在这里,而是四处去逛了逛,认认路,找好退路,这是必须的,顺便到别的院中逛了逛。
他背上这些就是顺手牵来的,都是张鏊侍妾的私藏,当然朱林议也没扫荡,只是捡了一些首饰,这种东西还不如金银实在,朱林议可没地方销赃去,好在这些侍妾院中也藏了一些私房钱,就正好被朱林议扫荡了。
那些侍妾回到房中,卸妆休息,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私蓄已经全没了,不然她们早就闹腾开了。
如今朱林议背着百来斤的金银,约百多两金子,千多两银子,心中开心的很,这次出去,回嘉定的路费够了。
不过,他心中的闷气还没消去,满怀希望的来寻张鏊,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原本还想让张鏊调派军队,埋伏倭寇,如今却不知道该把消息报给谁了,胡宗宪远在浙江,来回的时间加上军队调派,肯定来不及了。
朱林议将背上的银钱先放到了地上,转头望向了灯火已熄的主居房室。
这院中正房自然是张鏊与大夫人的住所,厢房中住了几个贴身丫鬟,如今张鏊和夫人睡下没多久,那几个丫鬟刚刚入房,还在房中说话。
朱林议放轻脚步,偷偷在丫鬟的厢房窗口听了阵,里面不过是些小姑娘间的私下话语。
不免转着眼珠,摸了摸下巴,又轻轻走到了正房窗下,张鏊和大夫人却已经睡着了,年龄大了精力不足,上床也不会想搞什么了,直接睡觉了事。
朱林议脑中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贼贼一笑,朱林议便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了门缝,轻轻挑开了门闩。
他推开了门户,这门户被保养的很好,门轴有油润滑,并没发出什么声响,不过,年老的张鏊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在床上翻动了身子,朱林议急忙进了屋子。
这晚上朱林议做了什么也就不详细说了,只说第二日,张鏊睡房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女子尖叫。
“夫人,你,你做什么,嗯,你,你是夫人?你,你的头发呢?”张鏊的声音从睡意迷茫,忽然转为清醒。
“啊,是夫君,可,可你如何成了光头,我?啊!”张夫人再次尖声叫响。
旁边厢房中早已起来了的丫鬟们慌忙在门外唤道:“夫人,夫人,老爷,你们还好么?我们进来了?我们能进来麽?”
一个贴身丫鬟脚下一绊,手便推到了门上,那门户应手而开,只见房内罗帐挑开,两个青亮光体坐于床头,别说头发,便是眉毛都没了。
最可怜的是张鏊,古人都养长须,这才有威严,可如今,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枯黄****,原本养的三尺长须全没了,便是那精心保养得眉毛都被刮了个一干二净。
“老爷?”、“夫人?”众丫鬟愣了。
“老爷,老爷,这墙上有字!”一个丫鬟忽然指着屋内一处墙上说道。
张鏊愤愤然从床上起来,身着绔衣,赤脚走到墙边,只见那边被人写了这些话语。
“可恶南京张尚书,私通太湖水贼儿,只把朝堂做寺庙,尚书却成和尚当!张大人,倭寇已然与太湖水贼联系,不日将袭击南直隶,望汝能整兵迎之!念汝还有大用,此次不过小惩,若在罔顾国事,私通水寇,即便朝堂有赵文华罩你,百姓也不饶尔!大明游侠我来也留!”
“我来也,混蛋,这我来也是什么人!来人,来人哪!刺客,有刺客!”张鏊心中又怒又惊,大声叫嚷起来。
尚书府中顿时大乱,张鏊满府查寻刺客暂且不提。
而此时南京城中几处贫民聚居地也闹腾了起来,一干穷苦的南京百姓急匆匆的往南京城北的土地庙跑去。
“张家的,听说城中应天府外的土地爷爷显灵了,派了散财童子,大派银钱呢!”
“是啊,李家的,快去,快去,听说土地爷爷还报信,说倭寇要侵袭南直隶诸县府。哎呀,多亏土地爷爷保佑啊!”
“快走,快走,神仙显灵啦!”、“有钱有吃的拿啊!”、“走啊,走啊,抢钱抢吃的去啊!”、“造反啦,天哪,有人造反了!”……
反正一路上乱的很,开始还有人知道是什么事情,后来,都乱叫成了什么样子,反正就差没说是倭寇杀进南京城了。
在南京应天府衙外的土地庙前,更是围满了人群,这些人大多是穷人,也有不少是地痞混混来凑热闹的。
在土地庙前有七、八个乞丐在那边派分着铜钱,基本上是来一人给几十个铜钱,三、两个饼或包子,等这些铜钱、饼和包子分完了,一旁还有人也不知道去哪里换了,买了,又送了过来。
在这些乞丐前,则站了几个混混,脸上似乎都带了青黑的肿包,在那边维持着次序,遇到一些偷滑耍奸的,上前就拳打脚踢几下,骂骂咧咧的让一些滥竽充数的滚蛋。
外面一些相熟的混混看他们如此做派,不免意外的上前问话,“乖乖隆地冬,兄弟,干么事呀?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你们转性了?”
这几个混混一脸郁闷,说了早上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