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笼斋酒店的二层宴席大厅,如今算是被朱天棠整个包了下来。
酒店老板倒也不在乎这样会耽搁他多少生意,知县大人用他的酒楼请客,那等于是给他酒楼打广告一般。
朱天棠站在一个高于普通席位的主席位上,目光虽然也注意了几次那个张安瑜,但最终还是对厅内的诸多富户,抱拳施了个全礼。
“诸位地方乡绅,本县初来南翔,得见诸位地方乡绅,很是荣幸。呵呵,本县也就不多做客套,诸位乡绅也应当知道,如今倭寇祸乱,使得百姓受苦,不说南翔镇,便是本县所在的嘉定县城亦被倭寇糜烂过,唉,本县虽初来嘉定,亦是心中苦楚。”
朱天棠说到这里,一脸肃穆,环顾了在座的南翔镇富户,叹了口气,又说了些官样话语。
虽然这次请客,主要是为了骗来张安瑜这个汉奸,但对其他的乡绅富户,朱天棠也想到了一个说辞,所以一阵官样文章后,朱天棠便说出了这次宴请南翔镇乡绅富户的所谓目的,嘉定县要组建乡勇,但之前县衙颁布了那个惠民法令后,就有些缺钱缺粮了,而乡勇是为了地方上保家护民的,所以嘉定县中的乡绅富户既然有钱,那自然应该为地方出些银粮,积极配合县衙组建乡勇的计划。
这些富户一听,不由得低头讨论了起来,其实这次朱天棠提出请他们来吃饭,他们就有些猜到这种讨钱的可能。
他们不免在心中暗道,这个县令,看似年轻,莫不是新官上任,来地方上讨要银钱来了,这为组建乡勇筹粮筹银是假,只怕为自己捞银子是真吧,只是不知道这位县尊大人的手有多黑了。
其实孝敬新来的知县大人,和当官的拉拉关系,这些乡绅富户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有一些人身后有关系,才能摆架子,不用理睬小小的七品知县。
知县父母官,在大明的地方上,一县之长,也确实可以算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了,许多事情都是他一口说了算,甚至可以让你散家破财。
如今,便是这捕头辛三保也以为朱天棠是借了这次机会想捞银子,才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否则哪有知县请富户的道理,黄鼠狼给鸡拜年了,请吃多少,自然要捞百倍千倍的回去。
所以这辛三保自作聪明的开口响应道:“没错,县尊大人说的没错,三保虽不过是个小小捕头,但在南翔镇也有些田产,组建乡勇也是为了保护我等地方百姓的,三保第一个响应县尊大人,呃,三保愿意为组建乡勇捐助纹银百两,粮三百石!”
有他这么一带头,剩下那些富户自然也不敢怠慢,一个个报了百两,几百两银子,外加数百石粮食的捐献,这些地主人家的存粮自然是有的。
至于几个商户人家捐的主要就是银子了,最少的有五百两,多的认捐了纹银两千两,这些银钱可算不少了,对这些商户来说,能和知县大人用银子交上关系,那也是一种投资,对他们行商可以方便不少,那汉奸布商张安瑜也认捐了纹银千两,也算是大手笔了。
朱天棠也没想到,他这么一个无心借口,居然真的得到了这么多银粮捐献,他心头不由得对这些乡绅富户的富庶,产生了一点概念,都说鱼米江南,看来南方的这些地主商户,还真是有钱呀。
而那些嘉定县的乡绅富户认捐之后,都以为这钱基本上是给朱天棠私人了,最多按照九进一出的规矩,练乡勇做个面子工程,便感觉自己也算是和新任知县大人攀了关系,于是宴会的气氛更为融洽了。
如此宾主两欢,酒宴就在一些客套话中结束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富户们纷纷告辞归去,并答应近日便将捐助的银子粮食派家丁护送到县城。
而那张安瑜也想随大流的告辞而去,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眼皮跳的感觉,但他还没开口,就被辛三保借口说话,耽搁了下来。
等别的富户们都走完了,朱天棠对那张安瑜一笑,说道:“张财东,本县还有些话语要和你说,嗯,此地不是说话的场所,且去本镇铺房一叙,来来来,你我同行吧!呵呵!”
这张安瑜不明所以,完全没想到是自己私通倭寇的事情暴露了,毕竟他和倭寇交换情报,都是通过忍者在夜晚秘密联络,便是他的家人也不清楚,此刻听朱天棠这么说,他虽然有些奇怪,却没有起疑,自以为朱天棠真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
张安瑜出门吩咐自己的家丁摆轿,和现代的富商一样,这年月的富人出门,身边都会带着四、五个家丁、保镖。
却不想朱天棠居然是走路来的,连忙便客气的把轿子让给了朱天棠,朱天棠也不愿意对他客气,略微推辞了几下,就上了他的轿子,而张安瑜只能和辛三保一起,走路而行。
众人很快回到了南翔镇的铺房,朱天棠转头看了眼身后,忽然沉下脸来,吩咐一声,“关门”。
那铺房的院门被两个伙计很快推上,而朱天棠身边的空言飞身而出,三拳两脚打翻了张安瑜手下的那些家丁,接着铺房的衙役帮手、伙计一拥而上,更是将这些家丁按倒在地。
这时张安瑜才察觉出情况不对了,慌张不知所措中,被辛三保在脚后膝一踢,也按倒在了地上。
张安瑜口中连忙叫道:“大人,这是为何?这是为何?为何要擒拿小人?小人犯什么罪了?”
朱天棠冷哼一声,也不理睬他,转身进了铺房大厅,只是对辛三保说道:“辛捕头,将这里通倭寇的汉奸带进来!”
听到里通倭寇这四个字,张安瑜脸色大变,身子顿时软了,只是在口中还强自辩解道:“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小人何时里通倭寇,小人不曾做过啊!冤枉啊,大人!”
朱天棠坐在上位,完全不看张安瑜一眼,那边一个铺房伙计给他送上了茶水,他便管自己慢慢的品起茶来,这是先前他就和辛三保商量好了的,自己不懂得审问,他便只需在那里作姿态,一切都交由辛三保来审。
下边的辛三保此刻也是撇嘴一笑,在朱天棠面前,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不管那张安瑜口中连连呼冤,管自己站起身来,坐到了朱天棠的下首,也不做一言,只是伸手招呼了两个伙计过来。
这两个伙计手中各拿了一根大腿粗的水火棍,一左一右站到张安瑜的身边,拿棍子压住了张安瑜的双肩。
张安瑜感觉双肩一沉,身子抖了一下,此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把身子一正,口中嚷着:“大人,我真的是冤枉,冤枉!大人为何如此冤枉我?大人,小人虽然是一介布商,但小人上面也是有人的,小人与苏州府尚大人,还有在南京城的留守刘公公也是熟识,哼,大人,你就是要冤枉小人,可也须拿出凭证来!”
朱天棠依旧不理睬他,只管自己喝茶,那边辛三保偷眼瞄了眼朱天棠,心说,奶奶的,知县大人的线报究竟准不准,这个张安瑜究竟是在唬人还是真认识这么多大人物,这回可别是吃不了兜着走,妈的,算了,有知县大人顶着,反正赖定了他是里通倭寇的汉奸,谁也保不住他。
辛三保心下安定,猛然一派桌子,喝道:“张安瑜,你的事情已经败露,还敢狡辩,如今除非是你认识当今天子,否则就是谁也救不得你!你还不快从实招来,你是如何与倭寇勾结的?”
张安瑜被他吓了一跳,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在闭目不言。
见他死硬不肯开口,辛三保便又喝道:“好你个奸商,看来不用重刑,你是不肯招了?来人,先打他二十大板!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嘴巴硬!”
“且慢用刑,张安瑜,本县问你,昨夜你在书斋见了什么人?本县已监视你多时,你又何必再作顽固,你不为自己着想,也须得为你家中老幼想想,你之罪状,本县早已了然,如今问你,不过是看你是否有悔过之心,并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可知道!”朱天棠放下了手中茶杯,劝诱道。
朱林议几人躲在大厅门外,偷听到这话语,不由得心中暗道,哇,想不到爹(天棠叔)也会骗人呀,呃,果然是读书人的心思狡猾呀!
张安瑜听到昨夜书斋的事情,不由得脸色大变,他双眼盯到了朱天棠的眼上,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大,大人,昨夜,昨夜小人确实在书斋读书,可,可没见什么人呀!”张安瑜心想,自己见倭人的事情很是隐秘,他应该是唬自己,一定是在唬自己。
“张安瑜,本县已经给你机会了,你此时不悔悟更待何时?昨夜有三个倭寇,一个进了你的书斋,两个在外面,本县可曾说错!你交给了他们什么,你自己清楚吧!还不快快招来?或可,将功补过,你也说了,你认识苏州府的尚大人,南京留守的刘公公,只要你把一切说出来,并于本县合作,你还是可以活命的!”朱天棠继续诱说道。
他的话语不由得让那张安瑜,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