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朱林议起床后在客房里做着惯常的锻炼,习武在于坚持,无论今后如何,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功夫荒废了。
当然在外面,也只能把锻炼简化,也就是做俯卧撑,仰卧起坐,练习少林四段功和鹰爪力。
王东宝起床后,也学着他做了些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练了会四段功,这是朱林议建议的,说这样可以强身健体,王东宝原本就对朱林议习武很羡慕,自然也很乐意的听从了。
等他们练出一身汗,取了冷水擦洗后,朱天棠、空言、王小丫、王翠儿那边也起床了,众人出了客栈,寻了一处路边摊吃早食的时候,朱林议便把昨夜的事情和朱天棠说了。
朱天棠自然先教训了他一顿,可这事情如果没有朱林议的跟踪,又无法发现如此惊人的内情,最后也就是朱林议信口答应,以后不再胡闹,不再做冒险的事情,一定好好读书什么的之后,朱天棠便无奈的放过了。
教训之后,对这事情还是得处理,当然,仅仅依靠朱天棠他们自己是没办法作出什么举动的。
当下朱天棠直接问了早食摊的摊主本镇铺房所在。
县衙派驻在下属镇乡的铺房也和现代公安局下属的派出所一样,是地方上治安联防队的驻地。
一般这种铺房里面就派驻一个捕头,一个跟差,当然按照实际的编制,却是原本编制下的两个正身之外,每个正身有两、三个帮手,每个帮手有五、六个伙计,最后麽这铺房里面就有四十到百多人了。
铺房位于南翔镇北,从外面看是一个大院子,院门前高挂一个幡子,上面写有一个“捕”字。
门口几个伙计身穿半袖衫,搬了几张椅子,坐在那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闲聊几句,然后拿斜眼瞥几眼铺房外经过的路人。
说起来这样的铺房一般人是不愿意过来的,这些铺房里的人就是有官贴的流氓,他们没有正常的官饷,一切收入都靠自己想办法弄钱财,也就是敲诈勒索之类的方法,试想谁会愿意自找麻烦来铺房呢?
除非发生了杀人案子,或者是村子间打架什么的,才会来找他们处理,毕竟这些人挂名的还是朝廷的差役。
当朱林议一行五人来到铺房前的时候,这几个伙计根本没理睬,抬眼瞧了瞧,这些人都是有眼力的,一看就知道那领头的书生明显是有功名的秀才公,像他们这样的差役一般不惹这些读书人,读书人有功名,惹了他们,很可能会有各种关系通到知县大人那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一个伙计忽然觉得那为首的书生眼熟,再仔细看看,居然是新任的知县大老爷,连忙站了起来,一推身边的同伴,脸上堆出了笑容。
“张大人,您怎么来南翔镇了,哎呀,我马上去通知辛铺头,和燕六哥!让他们出来迎您!”
还得说这些混世的衙差虽然平日里敲诈勒索的,但还是有一定眼力劲的,当初去嘉定县衙拜见朱天棠的时候,也就是看了眼,这个衙差便记下了朱天棠的模样。
朱天棠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他对这些挂名的衙差在心底里就没有好感,原本在山东县城药铺坐堂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挂名衙差来药铺敲诈过,他见识过这些衙差的真实面貌,不过人家如此笑脸相向,他自然也不至于呵斥什么。
那说话的衙差并没有对朱天棠的态度感到什么不满,衙差属于世俗中所说的下九流人物,知县则是上九流的官,哪怕是七品小官,也不是他们的身份可以比拟的。
这个伙计很快跑进了铺房,外面的几个伙计也纷纷站起了身来,把朱天棠迎进了铺房大院。
不一会,朱天棠便坐到了南翔镇铺房的内厅上座,本镇铺头辛三保,正职衙差燕六儿和空言、朱林议、王东宝几人在两边分别落座。
辛三保如今四十来岁,在南翔镇做铺头十多年了,上面的县官三年一轮值,下面这些地方小吏,一般是不大会变动的,南翔镇是个富裕镇,辛三保每年弄到的孝敬不少,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如今肚子也突出了,身子也胖了,说是捕头,却更像个富家地主。
不过,说他是富家地主,也没错,十多年来在南翔镇他通过手段,确实弄了不少良田,家里的宅子也不小,南翔镇地面上他也算是一方人物。
今日,知县大人的突然到访,这辛捕头自然很是狐疑,他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还是别的事情,难道是镇上出了什么事情?
知县大人微服私访县城,这个辛三保其实已经通过关系听说了,不过最近南翔镇很安定,所以他也不怎么担心会有差错,可如今他却有些不安起来,这也是一个捕头的职业敏感。
朱天棠望着这个捕头,从外貌上看,这人怎么也不像是个捕头,可在嘉定县的评定上,这个辛三保的评定很不错,是个办事的能吏,可这会不会是这人使了银子,换来的评定呢?这个胖子真会是个好捕快麽?他还能抓贼捕盗麽?
“辛捕头,你可知道,南翔镇西张园是谁家的产业?里面住的是什么人?”朱天棠貌似闲聊的问道。
辛三保脑中马上闪出了关于张园的各种信息,然后判断知县大人问这是为了什么,过了会,他才开口回道:“回禀大人,那张园是布商张安瑜的园子,里面住的就是张安瑜一家子三口人和一些奴仆、家丁。”
辛三保没有多说什么,他还判断不出知县大人问这话语的意思,一时间也不好随便的褒贬什么。
“哦,原来如此,那么这个布商张安瑜平日里,在地方上的名声如何?”朱天棠又问道。
“呃,大人,这张安瑜买卖做的不小,除了在镇里有他的布铺外,在外面的城镇,也开有分铺,他一般都是从四方乡村订做布匹,然后转卖出去,他家的布,质量还不错,做事也有些信誉。至于这个人在地方上的名声麽,像是个本分的生意人,没听说惹出什么事情来过。”辛三保还是略带小心的回道。
朱林议坐在一旁,听辛三保说那布商张安瑜,忽然脑中一闪,插口道:“布商张安瑜,嗯,他是不是有个亲戚在路南村,那亲戚叫做张禄宝,是开织布作坊的。”
辛三保听了,眨眼想了想,笑着道:“公子爷,这个,我可不知道,呵呵,不知大人问这事情是为了什么,莫不是他犯了什么事情?”
朱天棠端起身前的茶水,拿杯盖抹去了浮在表层的叶沫儿,顿了顿才说道:“辛捕头,如今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你必须办的隐秘,莫要把事情弄大了,你可能做到?”
“大人有事情吩咐,小人自然全力以赴,大人别看小人这身子富态,可小人的帮手、伙计都是身手不错,脑子灵活的弟兄,是不是这个张安瑜犯了什么事情,要秘密拿他?”辛三保站起身来,抱拳施礼的正色道。
朱天棠看了眼辛三保,这个胖子堆着笑,那双眼睛却很有精神,果然不能小看了这些常年在下面办事的差吏,这人在南翔镇作了这么些年的捕头,本就是地方上的地头蛇,真要办事的话,确实需要这些地头蛇来协助。
朱天棠笑了,站起身来,扶起了辛三保,点头道:“嗯,本官新任,许多事情还是要靠辛捕头这样的老成干吏扶助,辛捕头在南翔镇辛苦多年,本官还是信任你的能力的。辛捕头,现有一个秘案,本官接到线报,说张园中有人私通倭寇,给倭寇传递消息,但本官还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张布商,辛捕头,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辛三保闻言一愣,私通倭寇,这在如今的环境下,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知县大人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线报呢?难道是张安瑜家中的家仆通报,可是,这样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谁私通倭寇呢?
“呃,大人,不知您是从哪里得的线报?可信麽?这可是要人命的案子?”辛三保不由得问了一句。
“辛捕头,本官的线报自然是可信的,他亲眼瞧见有三个倭寇忍者和张园中的一人接头,只是他并不认识那人,故而无法确定是谁私通倭寇。本官也不想将这事情闹大了,只想暗中调查那内奸究竟送给了倭寇什么消息。”
说到这里,朱天棠顿了顿,用眼瞪了下朱林议,显然又想到了这小子私自作为的事情,接着道,“本官怀疑,那倭寇兴许是在探查本县,或是苏州府的防备情况,难道,难道是倭寇又准备上岸了!”
朱天棠猛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不由得脸色大变,这样的话,必须尽快得知,那内奸送给倭寇的是什么消息,或者是倭寇让他查了什么消息,兴许就可以得知倭寇的下一步目标。
辛三保听后,也是脸色一动,倭寇打过来可不管这宅子是谁的,他这个捕头面对倭寇的时候也只知道夺路而逃,他手下这帮子人欺负老百姓还行,面对倭寇,那就是上去送死。
所以这时候,辛三保的心中也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