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显、张柳氏两人在客房中说了一会话,便将话题转到了朱天棠他们几人这边。
“柳儿,你可知道方才那位先生是什么人?”张居显忽然问道。
“这个,方才我心思乱的很,到是失礼了,还不曾问得,也许,就是一位,一位,哎呀,也许,就是一位游学公子,只是他带的那些随从,还有这么些易装的妇孺,这个,真的猜不出来了!”张柳氏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喃喃道。
“哦,这么说了,他也应该是位富家公子,如此,柳儿,我死之后,只希望,这位公子可以,唉,可以,唉,都怪我这命,柳儿,我,我……”张居显话说不下去了。
朱林议在屋顶上听到这话儿,差点没趴下,手中慌忙放轻了动作,才没弄出大动静来,心说,富家公子,唉,我们不过是一群逃命的难民,再加这么一个女人,唉,我们可不变成了难民收容所。
而客房中,那张柳氏听张居显这么说,也不由得怒了,口中道:“夫君,你怎能说这样的话来,你我夫妻数载,虽未能留下一子半儿,但也是经历了那诸多磨难的,夫妻本是同命鸟,若是夫君你去了,为妻的自然也随你去了,也省的在这世上吃苦,呜呜呜……”
张居显听妻子竟立下了死志,不由得心中激动,咳嗽起来,张柳氏慌忙帮他抚背,缓过气来。
接下来,两人便又就这个问题探讨起来,张居显心中感激妻子之情,就越不愿意妻子为自己殉情,可张柳氏此刻却是心志坚韧,一心要随他同死。
朱林议在屋顶了听了半天,感觉心中莫名的难受,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又把瓦片盖好,站起身来,顺着屋顶跑到了另一片。
躺在了屋檐上,吹着黄河方向吹来的水风,可以清晰闻到黄河的潮湿水味,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又平稳了下来,不由得对未来之路,又细细的思考起来,直到东方微亮,才下了屋,回到了那鼾声轰鸣的房间里。
日出东方,红光映山河,丰镇街中人流渐多,整个镇子都醒了过来。
朱天棠与王大木几人也都醒了过来,只有朱林议被他们的鼾声轰炸了一夜,刚刚才进入了梦乡。
见朱林议蒙头而睡,朱天棠也没有马上叫醒他,只是和王大木几人吃了些早点,便去了码头。
昨日傍晚去码头遇到了张居显夫妇后,朱天棠他们也没顾得上寻船的事情,故而他们便只能一早重新再去码头看看,是否能找到合适的客船搭乘。
等朱林议起床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中天,外面的院子里王梅氏带了几个王超、王习家的媳妇,正在浆洗着衣裳,王小丫、王翠儿两个丫头则在缝补着几件破了口子的短衣。
阳光下,几个妇人轻声说笑着,看朱林议出了房门,王梅氏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水渍擦了擦,走上前,帮朱林议整理了一下鬓发,又帮他将散开的发髻整理成了高挑的马尾,用头绳扎好。
“水儿,看你眼中的,哎呀呀,还不快去洗漱一下,呵呵,倒是难得看你起的这么晚,怎么,昨天晚上作贼去了?”王梅氏爱怜的整理了他的衣裳,口中说道。
“舅娘,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舅舅,还有三叔,六叔,反正他们打了一个晚上的呼噜,哪里睡得着呀,哎呀,困呀!”朱林议打了个哈欠,抓了抓脸,说道。
“呵呵,你舅舅他那呼噜,嗯,倒确实响的很,要不,下次你就和舅娘一起睡吧,也省的你再睡不着了。好不好啊?”王梅氏站起身来,摸了摸朱林议的脑袋,笑着道。
“呃,这个,下次再说吧!”朱林议郁闷的说道,唉,十岁,十岁呀!
那边王翠儿忽然笑着说道:“嗯,这样很好啊,就让小丫和他的小相公一起睡吧,嘿嘿!”
“死丫头,作死啊!嗯,那样的话,你不是也和他睡一张床上了,呵呵,怎么,你是不是在发春啦,要不要我把东宝叫来,嗯,让你们两一起睡吧!哼,哈哈!”王小丫回嘴道,那王东宝便是王超的儿子,王翠儿的未来相公。
两个女孩儿斗着口,引发了这边妇人们一阵哄笑,整个院子便热闹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边张居显夫妻所在的房门开了,张柳氏眼圈依旧红肿,不过精神看上去恢复了不少,她站在门口,脸上勉强出了些笑容,弱声道:“这个,诸位姐姐,不知哪里能买些稀粥?”
“哦,不好意思,吵醒你们了,呵呵,我们都是些乡下粗婆姨,你们饿了呀,嗯,稀粥的话,小丫,还不去快去帮张家娘子端些来,今天早上我那襟弟已经吩咐了,正帮你们热着呢,对了,你家相公身子还好吧!”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张柳氏,而王梅氏一时也收了笑容,换了一脸关切的开口问着。
“如此真的多谢了,唉,我夫君他昨夜睡了一阵,如今精神还好,对了,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几位姐姐,还有昨日那位先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张柳氏心中确实感激万分,她没想到萍水相逢,却能有这样的照顾,只能说,出门遇到了贵人,只可惜自己那夫君却,张柳氏想到这里,只感觉心头暗伤。
而王梅氏显然看出张柳氏内心的变化,就主动的帮张柳氏介绍了这边的几个妇人,又把朱天棠名字说了,但介绍自家来历的时候,不免有些含糊其辞,好在张柳氏此刻也没怎么怀疑,只是点头一一称谢了。
而这边几个妇孺都是乡下女子,在言语行为上或许粗犷,却都是热心肠,所谓贫苦人家多侠义,便是如此了,此刻听那张柳氏道谢,一个个反而不好意思了,只是傻傻的笑着。
没多久,那王小丫将准备了的稀粥端来,内中加了些药材,补身之物,虽无法让张居显恢复生机,但延续些时日也是可以的,同来的还有一个伙计,帮着拿了些碗勺和饼儿,其实也是那掌柜派来看情况的。
王梅氏热心的帮张柳氏端了进去,又取了碗勺分好,又对那张柳氏劝了几句,而床上的张居显此刻虽然还无力下床,可口语间倒还有些精神,对王梅氏又道谢了几句,还请王梅氏在朱天棠回来之后,请他过来一谈。
那客店伙计见张居显居然这么清醒,心中也不由得惊讶,跟着安慰了几句后,回去告知了掌柜,说那个病人精神很好,看来不会死在店里了。
这时,一夜没能安睡的掌柜,不由得心头再次安定不少,对朱天棠的医术,又是暗赞了几分,只是不知道这是张居显回光返照,靠那针灸之术,强行挽回了些精神罢了。
于是,上午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