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议看着这个小贩,看着他全身如同从河水中爬出来般,彻底湿透,这一方面是夏日炎炎的高温导致,另一方面却是那心情激动的结果。
这个自称是钟巴瓜的小贩,此时眼中已留下了泪水,半哭泣着道,“大人,我那嫂嫂为人一向贤惠,在家中也是勤劳操持着一切,虽然我哥哥常年在外行走生意,并未归家,可我那嫂嫂绝不会因此而做出什么偷人之事。可怜我父母早亡,我都是我嫂嫂一饭一粥的养大,结果他们说我嫂嫂外出偷人,说我哥哥多年不返家中,已然被我嫂嫂和奸夫暗中杀死,我嫂嫂因奸而孕,可是我绝对不会相信,我嫂嫂是这样的人!而且,我嫂嫂和我说,其实这个孩子就是我哥哥的,是那****去县城时候,遇见了我哥哥,就和我哥哥在县城客栈过了一夜,结果就是在这一夜有孩儿!可是,他们却说我嫂嫂和人通奸,才会怀孕!结果,结果,就在族中祠堂动了族规,将我那可怜的嫂嫂直接浸了猪笼!我那可怜的嫂嫂啊!还有我那可怜的,未出世的侄儿啊!”
这个叫钟巴瓜的小贩看上去像是有二十来岁,却是面上无须,平日里应该也常常劳作,故而那肌肤也被晒得黝黑,如今面红耳赤,泪流满面,看的倒是好不凄惨。
不过他虽然说的有些混乱,朱林议总算是听清楚他的意思了,大概是他的哥哥常年在外面做生意,最近几年都没回家,然而他嫂嫂却忽然怀孕了,这自然会被人怀疑他嫂嫂背夫通奸。
同时因为他哥哥一直没回家,结果还有人怀疑他嫂嫂和奸夫合谋,已经在外面把他哥哥杀死了。
可是他嫂嫂却辩说,是自己到分宜县城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老公,也就应该是这个钟巴瓜的哥哥,两人在县城客栈过夜行房,才会在老公几年不回家的期间怀孕。
但这种说辞确实有些令人难以相信,为什么她老公都回到了分宜县,却不往家里走一趟,反而在县城里就这么巧合的遇到了老婆,接着又这么巧,在县城客栈里一炮中招,令老婆怀了孩子。
不过看这个叫钟巴瓜的人,却十分信任他的嫂嫂,显然他觉得他嫂嫂这样的辩词就是真实的,而不受她嫂嫂和人通奸成孕。
“嗯,钟巴瓜,这么说来,你哥哥确实已经是几年没有回家了是吧?”
朱林议心头对这个事情倒也有些怀疑,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麽,或许这个钟巴瓜的嫂嫂,真的是和人有了奸情,只是这个钟巴瓜难以接受而已吧。
“是的,大人啊,这钟巴瓜的哥哥,钟巴闲已经四年没回家了,没音没信的,谁知道是不是死了!可是去年的时候,那个****却忽然怀孕,我们凤阳乡可是向来是一个守礼的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是给我们凤阳乡丢脸啊,也让我们凤阳钟氏一族丢尽了脸面,所以我们钟氏家族开了祠堂,请了诸位长老,由我家老爷主持,审问了这个****,可是这个****却用这样的话语来辩解,试问谁人能信!这根本就是****巧言搪塞之词,可是这个钟巴瓜,却一直说他嫂嫂是冤枉的,说他哥哥没死,哼,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这个钟巴瓜,从小就没了父母,在乡见村里也不肯吃苦务农,整日里就喜欢弄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这些瓜果,还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偷来,却在这里摆摊卖钱!大人啊,你可不能信他!他就是一个泼皮无赖,想借这个事情,向我家老爷敲诈,我家老爷也曾让他到我家的田地里去行佃种地,可这个小子却一直为了这个事情吵闹!哼,我们不说他和他嫂嫂私下通奸,已经算是饶过了他,他居然还这样不依不饶,说不定,那个奸夫就是他!”
那钟家的管家,见朱林议对这个事情有所怀疑,也急忙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帮忙解说起来,在他的言辞中,显然是把这个钟巴瓜当作了试图用这样的事情,向钟家敲诈弄钱。
这个钟家的管家嘴巴显然很厉害,听了他这样的说辞,四周围观的老百姓也都议论了起来,总的风向也是认为这个钟巴瓜的嫂嫂肯定是不堪丈夫离家,私下里和什么奸夫通奸,才会怀了孩子,却说出这样的借口来。
一些人在这个钟家管家的有意导引下,不免也怀疑起了钟巴瓜,说他是不是和嫂嫂暗中私通,有奸情,有人甚至已经怀孕是这个钟巴瓜和嫂嫂一起谋害了哥哥,试图独吞家财。
这个钟巴瓜听了四周的议论,那面色更是激动的变得通红,一时间连连喘气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看着他双目圆睁,张嘴抽脸,全身颤动的,似乎有种抽过去的感觉。
“都给本县住嘴!林礼,快去打桶井水过来,钟巴瓜,你不要激动,本县不会随便听人乱语就定案的,你快快深呼吸,大口呼吸几下!”
朱林议是学医之人,自然看出这个钟巴瓜情况不对,所以大声喝止了四周百姓的议论,随后对着那个钟巴瓜说着。
但这天气炎热,这个钟巴瓜还是受到了四周百姓舆论的气势压力,心火上冲,虽然听了朱林议的话语,内心安定了一些,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意识自控,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往前扑倒了。
朱林议眉头不免皱起,几步到了这个钟巴瓜身前,将他翻了过来,伸手就按在了他的口鼻交界的人中穴位,又见周围的人要涌过来观看,不免又是怒声大喝,“所有人不许过来,哼,怎么,正当本县是如此好说话的麽?都给本县退出三步!”
四周那些见了动静,本能要围上来的百姓闻言,急忙便人挨人的往后退去,总算是给凉亭留下了足够的通风空间。
与此同时,那边林礼也几步走到了凉亭旁的水井边,直接用这个钟巴瓜原本卖瓜浇水的木瓢,舀了瓢凉水回到亭中,便用手指沾水,往这个钟巴瓜的脸上点洒。
“冤枉啊,冤枉啊,大人,我冤枉,我嫂嫂冤枉啊!”
钟巴瓜悠悠醒转,口中却还是直喊着冤枉……
朱林议见这个钟巴瓜醒转过来,才又转头看向了那个钟家管家,目光中略微的含着怒气。
“本县已经说过,在本县面前,如若胡言乱语,冤枉他人,那本县可是要拿人治罪的,你如今说这钟巴瓜就是他嫂嫂的奸夫,你可有何证据,如有证据,为何当初你们钟氏宗族祠堂公审之时,却不曾拿他同时问罪!否则,你这个诬告反坐之罪要是落实,那按照大明律法,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流、徒、杖罪加所诬罪三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朱林议是现代人转世重生而来,自然对法律条文十分关注,如今身为大明知县,自然也对大明律有所研究,凭借他过目不忘的能力,大明律也被他背的一清二楚。
那钟家管家听闻朱林议如此说,脸色顿时白了起来,没错,他根本没证据说明这个钟巴瓜就是和他嫂嫂通奸的奸夫。
据说当时钟氏宗族祠堂公审的时候,也确实怀疑过这个钟巴瓜,可是后来他却安然无事的通过了祠堂公审,这个钟家管家虽然也姓钟,可他只算是钟老爷家的高级家奴,所以只是赐姓钟而已,并不是真正的钟氏族人,他并没有资格去参加钟氏宗族的祠堂公审。
“这个,这个,大人,小人,小人只是猜测,不过,既然他嫂嫂和人通奸,可我们并没能找到那个奸夫,那么在最有可疑的,自然就是每日和他嫂嫂在一起的叔叔了,这钟巴瓜是正当壮年的男人,他嫂嫂也是如狼似虎的女人,两个人整日住在一起,孤男怨女,如何不能成奸!呃,大人,这个,这个也是小人的猜测,猜测而已!”
这个钟家管家也是凭借他的他的巧言令色被钟家老爷看重,这才从家奴中提升成为了一个外事管家,如今他果然用言辞挑动了四周百姓的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