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林议听了他们两人的话语,面色不免有些无奈,不过他见张居正对这个话语很感兴趣,不免在心头暗道,这次看来还是赌对了,这样才能给张居正一个深深的印象,才能在日后搭上他的路线,或许还能打开张居正的眼界。
事实上在张居正执政期间,他完全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直到他死后才有人敢翻过天来,如果能够让张居正现在有更多的想法,或许未来有更多不同的变化。
“尊天子,限皇权,立宪天下!此三者密不可分也,尊天子,自然是最首要,上天即选天子君国,那便是天意,天意不可违。限皇权,却也是为了大明江山万古流传永继不殆,今时不同先古,先古之时,有圣王临世,然则当时之世国寡民少,民众愚钝,不知何以处世,故圣王以智定天下,事事皆由圣王一言定论,自然也是可以的。然则到了今世,天下之事不知凡几,天子虽尊,终究不是古时圣王,然则天下诸事却依旧以天子一言定论,岂不缪哉!”
朱林议说到这里暂缓了一下,看了眼张居正、朱天棠的神色,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算是很积极的表现了自己的忠君思想。
张居正听他所说,眉头微动,显然听的很有兴趣,而朱天棠也总算是定下心思来听,可听到最后这一句岂不缪哉,神色不免又有些难看,这一句显然又有些僭越了。
“此事史上多有实例,不说前朝,只说当今我大明,天下诸事虽有臣下奏章请旨,内阁诸位大学士票拟决策,再交圣上朱笔批红定论,看似天下之事,已有了朝廷上下诸臣为圣上分忧,然则圣上不出紫京,所知所闻皆不过是古书所写,身边阉人所传,岂不有奸人误国之事,那严嵩能把持朝廷,遍布严党祸国,便是以奸人蒙蔽圣上而得此权柄。”
朱林议说到这里,故意又扯了一下严嵩的事情,这边算是摆事实了。
张居正听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而朱天棠却有些皱眉想了起来,再看朱林议的时候,目光总算是婉转了一些。
“浮生,你不必担心,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不需如此委婉,你爹这里,我会帮你说话的!还有,浮生,你似乎漏了方才所说关于以天下百姓之气运,保帝王皇气不失的说辞啊!”
张居正见朱林议还是绕着话题,却不说实际的方法,他似乎已经有些想到朱林议要说什么了,但就是那种话在嘴边,不能出口的感觉,所以他不免有些催促的说着。
“嗯,浮生以为,当今朝廷之事,大体还是有序的,大小事务,经上下诸臣提议,再交内阁票订,本已是考虑完善,或曰善策,然则再交圣上御批,却可能受小人鼓噪,再生纰漏,因此而误了天下大事。上误则下崩,到了地方上恐怕就是百姓疾苦不堪了,百姓疾苦自然求告天地,天地不究小人,便会论责天子,长久下去,天子皇气自然有失!如若将定策之权交于内阁,如此遇有差错,那天子便可查责内阁,届时百姓自然感天子之明,如此天地有感,便善天子,如此天子皇气自盛。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便是以天下百姓之气运,保帝王皇气了,亦是限皇权之意也!天地自有规矩,即便是天子亦不可违背天意而行,然则何谓天意,浮生看来,天意乃天下人之意愿也,故集天下人之意愿,编订成典,那便是天典,万事循天典而为,自然也就能顺天应民,成百泰之势。天子持天典君天下,监考天下之事依天典而行,却该将决策天下诸事之权,交由内阁集思众议而诀,岂不是比一人寡智更佳,也不至于有小人蒙蔽之说了!”
朱林议听了张居正的催促,只好说了这么一个粗狂的立宪,限权,分权的意思。
其实他在和兴中会那些心腹学生说的时候,那可是要更为深刻,更为直白,不过现在毕竟是和张居正第一次见面说话,他也不敢把太深的想法说出来。
张居正闻言,不免摇了摇头,“浮生,你所说之事,岂不是和如今朝廷上下,并无有所差异!不过是将圣上朱批之权限了,只让圣上考核内阁行事而已,这所谓的天典,集天下人之意愿?这又是何种说辞,浮生,你似乎还没有说出你真正的想法啊!”
“嗯,叔大,我就说了,这逆子完全是一派胡言,什么天典,什么天意,可笑之极?什么分权限权,如此岂不是要恢复那宰相之制,长久下去,又岂能让国家安泰,本朝太祖时期,那胡逆便是依仗着宰相之权谋逆,如此岂可为之!”
朱天棠也按照自己的理解,有些失望的说着,他还以为朱林议能说出什么新意之事呢,结果却是重返古制了,在他看来,这只是朱林议和皇帝分权夺权的手段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说,朱天棠这个想法还真不错,朱林议就是想用这样的方法从皇帝手中夺权,只给皇帝一个监督权,把行政权彻底抢过来。
“张叔叔,爹爹,方才我所言的不过是粗粗之言,实际做起来,还有许多细致之处需要注意,如此才能让可笑变成可行,仿古变成立新!”
朱林议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所构想的是议会制君主立宪为基础的政治体制,在按照大明朝的实际情况,搞一个有大明特色的君主立宪政治体制。
也许这样才能在大明朝这样的封建体制下,用最小的阻力来改变中国的未来。
“哦,那浮生,你且仔细说说!我倒是想知道,你这个天典如何立,仿古如何变成立新!”
张居正再次鼓励般的对朱林议说着。
朱天棠见张居正这样说,也只好怒眼看着朱林议,等他具体说出这什么一二三的事情。
“张叔叔,爹爹,那么你们听我细细说吧!”
朱林议见张居正有些盘根细节的追问,便将自己的想法,寻了一些可以说的,再次详细的说了出来。
在朱林议的构思中,在大明朝如今这样的封建社会阶级现状下,想彻底的照搬议会制君主立宪制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必须按照大明朝的现状,搞一个具有大明特色的议会制君主立宪制。
当然,按照朱林议原本的想法,在他有生之年,可以实现这样初级的变革,已经是不容易了,之后的未来,后人能不能根据这样的变革继续做出新的变革,那就不是他所能顾及了。
这样做的唯一好处是,最有可能在不用武力的前提下,实现的政治体制变革,有了这样的变化,才能改变大明王国皇帝世袭一言堂的现状,从而为未来进一步的变革,打造一个变化的基础。
在中国的封建帝皇制度,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是没意义的,事实上中国人确实有那么种一个人是龙,一群人是散沙的感觉,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领袖人物领导,中国人还真可能陷入互相争权内斗的散沙状态。
所以中国每次盛世的出现,那往往是在一位强大领袖又或者是帝皇的主导下实现的,比如秦皇汉武。
但封建帝皇制度的缺陷也是非常明显的,龙生的儿子未必是龙,可能也是老鼠,也许老子很英明,但非把一个老鼠儿子扶上去做皇帝,那只是会扶不起的阿斗。
除非是有强大的权臣辅佐,可这样却往往遇到,不会处理国家大事扶不起来的阿斗,却天生具有内斗经验,结果阿斗和权臣玩阴的,最终是一拍两散,要么抢班夺权,改朝换代,要么就是权臣倒台,国家混乱。
故而朱林议只想在自己有生之年把皇帝架空,只让皇帝来监督国家里的人做事,而不让皇帝来瞎指挥。
整个国家都是皇帝自己的,遇到国家官员有败坏他的自己家事情,他总不能看着这些蛀虫来蚕食他的家吧,那就让他把这些蛀虫揪出来消灭掉。
而且皇帝也有足够的地位,来监督这个天下的所有人,这是上天富裕他的权利。
如果他自己都不要自己家了,那朱林议算是没办法了,当然了,这样也只能算是他败家,或许他儿子会比他吝啬点,等儿子上台的时候再说吧。
这样至少还能让国家有一个盼头,不会让那些蛀虫真的有一种肆无忌惮的感觉,至少皇帝这样的监督者,不可能成为这种蛀虫的同伙,和这些蛀虫一起享受腐食,所以蛀虫们最终还是需要担心皇帝把他们揪出,然后把他们吃进去的东西,全部挤出来。
皇帝只剩下了监督权,那么其他的行政权,决策权自然就要交给有真正有才能的人了,这种有才能的人可不是世袭的,所以继任他的也必将是一个有才能的,这一点也是通过皇帝的监督来实现的。
当然一般来说,皇帝也是不肯放权的,所以既然皇帝是上天选得,那么在给皇帝套一个天定的规矩吧,免得皇帝还怀着夺回权利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