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送到了徐阶手里,当然就是打倒严府的最佳罪证,不过徐阶也可能看了材料就能信,这材料来的无缘无故,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而这个来找朱林议的人,自然也是徐阶门下的一个执事,徐阶身为内阁首辅,这个执事倒也有官职在身,论起来也算是个六品的杂官。
“看来是另有人从朱知县手中弄到了这份资料,送到了我家大人府上,不过,朱知县又是如何弄到这样的材料呢?”
这人似乎也不准备继续纠结这黑材料是怎么送到了徐阶这边了,反正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他要证实的事情是这个黑材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朱林议闻言,微微一笑,“在下到了这分宜县,虽则也没能做什么,不过也去了两次严府,这材料中所言之事,十之八九却有其事,那严府中所养的江湖匪众,极为嚣张,三月之前,严府中闹了飞贼,这严府居然刚用那私养的匪众封锁分宜县的四乡八镇官道,实在无法无天。之后,本官欲带人去严府查案,那严府中人,居然以家中内贼结案,其实是怕本官看到了他府中所聚的那些亡命匪众。至于那罗文龙一事,本官也有所知晓,那罗文龙化名罗龙文,现在就是那严府外院的大管家,而严世蕃,在下虽未亲眼所见,却也敢确信,必然藏在这严府中,其余诸事,在下也在暗中细细所查,必有所据,方敢落笔。只是有些也却无实据,故而只将此些文字,暂且藏于书案之中。”
那人听朱林议这样一说,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神情自然也带了几分喜色……
“朱知县,这么说来,这份东西里,写的都是真实的?朱知县,你可要知道,这里面写的东西,会引发什么事情吗?如若属实,哼,这严世蕃、罗文龙,还有那严嵩,都罪无可恕!”
那人脸色的喜色一带而过,却又面色一正,继续对着朱林议质问道,朱林议这样的年龄,还真让他有些担心。
“严府所聚的亡命匪徒,就养在他的外宅中,至于其他事情,自然可以细细查实,在下可以确定这些事情,却无差错!”
朱林议心头暗暗算了算时间,如今是九月份了,看来徐阶真的要对严嵩痛打落水狗了,只是不知道原本他是如何查出这些罪名来的。
那人的喜色暗隐,随后又皱眉思想了一阵,“朱知县,此事重大,朱知县可有什么证据,能让在下看一看,否则在下回去也不好交待!当然了,如果朱知县所说属实,在下相信,朱知县未来的前程自然远大!”
这个人居然要证据,还真让朱林议有些为难了,朱林议的手指不免微微的摩擦了几下,“这位先生,这可真有些为难在下了,严府在分宜县势力极大,这些罪证也是在下辛苦寻到,但如今要拿出证据,却有些困难,不过严府收养的那些江湖匪徒,还有罗文龙,倒是可以常常见到!”
那人见朱林议这样说,倒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要求有些困难,但听了朱林议后面的话语,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这样如何,朱知县让我去见一下那个罗文龙,此人我曾经见过,只要能证实此人如今躲在严府,那在下便可以回去禀报我家大人,届时我家大人,自然又办法来整治这些罔顾王法之辈。”
“哦,这样倒也不是难事,不过,这个罗文龙轻易也不离开严府,先生要见他,只怕得跟在下去一趟严府,先生可敢!”
朱林议见他只是想亲眼见一下罗文龙,这还真不是问题,如今朱林议每次去严府,便都是那罗文龙接待的。
“为国查奸,有何不敢!不过朱知县又准备用什么名义,让在下进严府一探呢?”
这人看来也是专门做这种事情的,此时也是微微一笑,只等着朱林议的具体安排。
朱林议见他这样说,心头倒也佩服这样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头,说起来历史上这种不出名的人物其实还有很多,那些能留下名号的大人物,手下肯定也有这样的人物帮衬着。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如果自己日后也能做出些大事情来,像张博、钱生他们就未必能留下名号来,可他们对自己的帮助可是很大的,他们也算是极有能力的人物。
“这个简单,这样吧,就说先生是在下的一位远房亲戚,这次来分宜县是为了采购煤炭,如今分宜县的大小煤矿都在那严府的控制之下,先生就想凭我的关系,从严府采购一批煤,用于,嗯,先生可想想,要用这么多煤,可以做什么?又为何要在我分宜县采购,而不去山西呢?”
朱林议想了想,便找出了一个借口,然后又把这借口最后的作用,又转到了那人这边,却也是想试试他的能力。
“呵呵,在下是山东的墨坊商人,买煤是为了制墨的!至于为何舍了山西来江西,这不是有朱大人这位亲戚来麽!”这人也听出了朱林议的意思,便也笑着回答道。
“哦,这样先生准备买多少煤炭,数量少了,可不值得在下陪先生去一趟严府了,数量多了,用来制墨,不可能吧!”朱林议想了想,便以假作真的对这人问着。
“这个麽,呵呵,其实在下买煤,另有用处,在下愿出高价!”这人也笑着回答。
“好,既然如此,那本县便陪先生去一趟严府吧!”
朱林议见他已经有了对策说辞,倒也相信这人的本事,便引着此人往书房外走去。
当下两人出了书房,叫了一辆马车,便往那严府而去,当然此时林礼也早已闻讯而来,却被拦在了书房外,如今也就跟到了朱林议身边,期间不免用神情询问了那些人的来历。
朱林议只是微微摇头,让林礼不要多问,林礼先前也在书舍中帮着照料其他事情,等他赶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朱林议在见什么人,此时见朱林议这样表示,他只好不再多问。
而这个京城来的人,倒也放得下,让原本跟着他来的两个留在了流云学舍中,这两人应该是保护他的护卫,但如今要去严府,他却怕这两个护卫暴露了他的身份来历。
一路无话,朱林议带着这个京城来的人,乘着马车又晃晃悠悠的便到了分宜城外,那严府堡垒般的大门前。
而那京城所来之人,之前虽然也路过严府留在官道边的牌坊大楼,却也只能见到牌坊内道路两边的石人、垂杨,和远处藏于景观林内的严府外院高墙,并没能走进去看过。
当然这样的排场,在这个年月的高官眼中,却也没什么,哪怕不是严嵩的府宅,就算是其他一个普通地主人家,要是愿意也可以将门面弄出如此模样,只要在细节上不要逾制就可以了。
只是在他这个有心人眼中,却不免又挑出了几分罪责,什么奢侈不俭什么的,什么府宅违制的,内心便又对此编织出了几条可以弹劾的条款。
来到了严府大门前,林礼便又上前和严府那些看门的家丁通话,如今林礼和这些看门的家丁也算是熟悉了,没多久在门房里李管事,便迎了出来,将朱林议请进了门房说话。
而朱林议便把那京城来的人介绍了过去,只说要见那罗文龙,像这样采购煤的事情,罗文龙这个外院管家自然就可以拍板的。
李管事听朱林议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想法,转头上下打量了那京城来的人,不免询问了几句。
这位李管事也算是给朱林议几分面子,所以问的也算是客气,要是没有朱林议在,只怕普通人来了,他才不会理睬呢。
这京城来的人,此时也做出了一副陪笑的神色,总算是报了个名号,自称姓张,是朱天棠假冒的那位张居显的远房亲戚,目前在山东做墨坊生意。
李管事略微考虑了一下,又看了眼朱林议,心下暗道,得了,既然有这位知县大人牵线,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那就让罗老大来管吧。
当下,李管事便派人去寻了罗文龙……
没多久,从严府内一个家丁传讯到了门房,罗文龙在外院花厅等候朱林议过去。
朱林议不免看了眼那京城来的人,这人自报的姓名,恐怕十成是假的,那人也偷眼看了眼朱林议,他这次来严府自然也是有些冒险的。
如果朱林议根本就是被严府收买了的,那他来这里可就是羊入虎口了,此时他心头难免会起了几分猜疑。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暗暗握拳,心头暗道,算了,不搏一搏,又如何能替大人把严家彻底推翻。
于是他的心神一定,对着朱林议微微一笑,举手让朱林议先行,摆出了一副以朱林议为主的姿态。
而李管事随即又安排了人手,给朱林议和京城来的这位来客,准备了轿子,就往这外院花厅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