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便坐在湖心草亭钓鱼,只是静静垂钓,却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朱林议依旧不敢放松大意,世事皆有学问,这垂钓也是对他的一种试探,看他的是否有耐心,特别是这样本就不可能钓到鱼的钓鱼方式。
这一副不言不语的考验,却让朱林议内心更觉麻烦,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表现的浮躁些呢,还是继续沉稳,朱林议感觉自己在严世蕃面前的表现,确实有些太沉稳了,可前面已经是这样了,下面要是演的太过,只怕反而会被怀疑。
而严世蕃也果然在一旁,用独目暗暗查看朱林议,这位少年知县,令他感觉越来越有些不同寻常了……
嘉靖四十三年六月九日,距离严府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
而朱林议也已经从严府回来三天了,那日坐在严世蕃身边钓了一个时辰的鱼,最终严世蕃先走了,接着罗文龙便来寻朱林议。
朱林议知道自己在严世蕃面前的表现,虽然不算是完美,但也应该不会让他太过于怀疑自己,不免松了口气。
于是朱林议又在严府半醉了一场,这种贪杯好吃的缺点,却是朱林议故意装出来的,一个太完美没有缺陷的人物,只会被人怀疑别有用心,一个有缺陷的人,反而是更真实的人物。
而严府发生的事情,至少在官面上已经彻底了结,朱林议拿到了罗文龙搞出来的案情调查文书,随后在县衙落笔定案后,就收入了县府的档案中。
不过朱林议相信,严府不可能真的就这样轻易的解决了这件事情,故而他也在暗中关注着事情的动态,当然了他手下的人基本上都被监控着,苟波、胡兵、林礼他们都不能做太多的事情。
他只好自己搞了几次微服私访,当然了每次出去,他还是都被飞龙会的人在后面盯上了,不过这也无所谓,至少他这么出去遇到了一些不开眼的飞龙会恶匪,也不会被他们胡乱的纠缠上,一些人见了他还会主动的避开了。
而那些飞龙会的人还真是够嚣张的,一个个在地方上肆无忌惮的拦人盘查,就算是明知道朱林议这位知县大人过来了,也只是嘻嘻哈哈的遥遥看着,并不散去。
不过朱林议也只是随便看看情况分宜县下面各乡镇村子的情况,貌似有飞龙会的人这么闹着,四乡八镇倒还真算是太平,严嵩把自己的家乡经营的还真算是不错,关键是地方上有不少田地,其实在明的暗地里,都属于严府家的产业。
分宜县也有不少矿产小工场子,而如今这些矿产场子自然也都在严府的控制之下,朱林议这回算是认识到严府在分宜县的地位了,简直是在经济地位上彻底的掌控了分宜县。
所以见识了严府在分宜县的地位后,朱林议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下一步的举动,至于严府要抓那个去严府烧粮仓的人,反正让他们找去吧。
回了县衙,朱林议不免在书房里,用手敲着桌子,有些烦恼的想着严府什么时候倒台啊,他现在发现这严府要是不倒,自己算是在分宜县没办法做事了,自己就是一个摆设啊。
“东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礼这几日也都跟着朱林议到处走了一圈,自然也知道朱林议现在烦恼着什么。
“唉,猛龙难敌地头蛇,看来在分宜县,我们暂时是做不来什么了,不过,我相信这严府撑不住多久,我们等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朱林议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许就只好做一个安稳的县太爷吧,可这样什么都不做,还真让他内心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东家,关于严府的情况,我已经写了一份密报,让苟波派人送去了京城,想来张博、钱生必有办法送交先关御史处!”
林礼见朱林议也说不出什么主意,便将上次朱林议吩咐他去做的事情,回禀了朱林议。
“哦,对了,想办法将这份密报,送去南京御史有个叫林润的那边,也许我们能得到一个意外之喜!”
朱林议听林礼说到这个,不由得想起了严嵩倒台后的一些信息,他依稀记得是一个南京御史叫林润的,在今年年底上疏弹劾严世蕃,尽数其罪,让嘉靖帝大怒,让林润将严世蕃、罗文龙抓回了京师下狱,之后在徐阶的插手下,严世蕃、罗文龙被斩,严府势力彻底倒台。
“林润?东家,这是什么人,为何要将这样的密报送给他,南京御史,我们在南京也没有人手呀!”
林礼自然不知道朱林议内心的想法,有些不解的询问着。
朱林议闻言微微一笑,他相信这个林润应该是徐阶这边的人,否则他远在南京,又如何能尽发严世蕃的罪名,就凭他一个御史,又如何能查出暗中掌控着飞龙会这么一个江湖匪帮,严党小首领严世蕃的罪名呢。
“这个人应该是背后有人的,我也是无意中知晓的,嗯,不过算了,这样吧,想办法将密报送到内阁大学士徐阶那边吧,他可是不会放过严嵩这个政敌的,林润应该是他的人!对了,可以透露一点我们的身份,也许这也是看作是我们投效的投名状。”
朱林议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将黑材料送给林润的想法,不如送给徐阶,而且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现在自己这边带着严党的味道,在不立对队伍,恐怕严嵩倒台后,自己和自己那老爹也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东家,那这事情交给张博、钱生他们合适吗?要不,让胡兵用我们商社的名义出面?”林礼似乎明白了朱林议的意思,不免在思索后建议道。
“不,林礼,现在还不行,我们只能在暗中表明我们的立场,还不能直接走到台面上,时机不对啊!”
朱林议却又摇头否定了林礼的建议,没错,徐阶虽然斗翻了严嵩,可很快他自己也要被高拱斗翻,现在朱林议选择的是未来张居正,而不是现在的徐阶,只是借助徐阶让自己从严党的嫌疑中解脱出来,同时再次和未来的张居正打好关系。
“这样的话,东家,那么我知道了,可是我们也不能把小门社和我们的关系透露出去,再加上之前我们透过小门社泄露的那些密报,不如这样,可以让张博、钱生继续送这样的密报,然后就说这些消息是从我们这里偷出去的!东家,你看如何?”林礼想了想,随后又建议道。
朱林议微微一笑,“嗯,这个想法不错,也好,那就这样定吧,唉,只可惜现在我们却也只能做这些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阿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人,京城流云书舍里的人也到了,主人怎么安排他们?”
“哦,知道了,先安排去后衙客房,我等下去看他们。”
随后朱林议脸上微喜,“林礼,至少我们还能有点事情可以做,嗯,可以想办法让严嵩帮我们出点银子。”
林礼在一旁听朱林议这么说,不免也笑了起来……
时光飞逝,转眼朱林议已经在分宜县过了三个来月。
受到严府的压制,朱林议也只能太太平平的作自己的安分县官,三个月来做的大事也就是不误农时,再就是催缴夏税秋粮。
不过分宜县有严府在,这些倒也不算是有太大问题,老严嵩为了在地方上弄个好名声,给自家农田上的佃户,租税定的还不算是很高,分宜百姓这点银子也能掏得出来。
再说朱林议也不可能对百姓逼得太厉害,总之互相给面子,上面基本上能交待过去,也就可以了。
此外就是朱林议的私事了,小门社发展不起来,流云牙社也只能凭借朱林议的关系做些小买卖,大买卖都有严府盯着呢,说实话也因为严府压着,朱林议就算是想收些灰色收入,也没多少,大部分人直接走严府的路子去了,而严府派个管事、管家来说话,朱林议还真的只能卖面子。
唯一能作的也就是流云学舍的事情了,为此朱林议再次跑了一趟严府,然后又召集了县中的富绅豪户,大地主人家一起吃了顿饭,这才敲定了一个地方,弄到了一笔银子来开办。
这次严嵩果然又很给面子的带头出了一百两银子,还答应日后每月捐出二十两,作为书舍日常的开销,在严府的带头下,其他那些富绅豪户倒也不敢落后,一个个的不是捐十两、数十两,就是捐粮食,捐其他物件的。
毕竟朱林议这个流云书舍是完全免费的,不仅让县中四乡八镇的穷苦百姓免费送孩子来上学,还给学生一顿饭吃,路要是真太远,还给安排住校,这开销自然不少了。
哪怕是再穷的人家,除非是匠户、胥吏这些子弟,一辈子没机会参加科考的,可能对读书没什么想法外,其他就算是乞丐也想要自己儿子读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