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回到柳姨娘住的明月阁,将当时佟薇雨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声情并茂,手脚并用,甚至连佟薇雨皱了几次眉,眉梢上移几公分,眼帘垂下几次,眼珠转动几次,脸部绷紧程度都记得一清二楚,观察之仔细,诉说之多角度,内容之全面,实在令人深深折服。
“她真这么说?”首座上年纪约莫三十来岁,打扮雍容华贵的柳姨娘,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保养极好的手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品茗雨前龙井,薄雾袅袅,掩盖她眼底划过的那一抹深思。
“是的。”香草回答。
“娘!丫鬟请不来,可以让其他人去请。”坐在一旁的佟美玲忽然道,并且着重压重“其他人”三个字。
“你是说——”柳姨娘眼珠子一转,心里生成个小九九。
“就是那个意思,我先回我院子了,有些事要处理下。”不待柳姨娘多说,佟美玲已经起身,整理衣裳,自顾自走了出去。
“去找两个壮实的大汉来。”
……
“小姐,那琼宇楼是将军府最豪华最舒适的楼阁之一,您为什么不答应呢?”云英心中的小鼓敲了许久,踌躇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越漂亮的东西越毒,别被表象迷惑。”粟魅进屋,找个像样点的椅子坐下,合上眼睛,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累极了的时候,最大的梦想不过坐下歇息一会,粟魅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云英似懂非懂,不过她又想了想,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柳姨娘这么关心小姐,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将军明天要回来。”似是看出云英还没想明白,粟魅又补充一句。
真是笨的可以,真不知道,她们主仆二人怎么在这后院倾轧之中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是老天眷顾?
哈!可能吗?
云英被粟魅一点,恍然大悟,柳姨娘是为了做给将军看才突然对他们小姐这么好的!真是个表里不一、心机深沉的女人,心一定是黑的!
“烧点热水,我洗个澡。”
“是。”
粟魅洗完澡,一身舒爽,每个细胞都在发出愉悦的呼唤,仿佛春风拂过雪地,绿草重焕新生,满满的都是活力与生机。
当然,在推开卧房窗户前的那一刻是这样的,推开后——入目全是杂草丛生,一瞬间,粟魅的好心情被冰雪割裂,碎了一地。
“啪!”破窗户被粟魅关上,躺上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定定的望着屋顶。
院子里草木葳蕤,一切看是似杂乱无章,破败到极点,但是,又觉得这院子不太对劲,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可是,她做杀手这么多年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还是不要想了,先睡一觉。
粟魅将手从脑后抽离,手指无意间碰到床头的木板,“啪嗒!”,一个巴掌大小的暗阁由里向外缓缓推出来。
粟魅一愣,眼睛眯了眯,确认拿走里面的东西不会触发什么机关之后,才将暗阁里的东西取出。
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上落有一把锁,盖子上有些小雕花,小巧精致,盒子周身都纹有鎏金线条,盒顶有一朵奇怪的花,花瓣八瓣,呈针叶状。
这花……
“怎么?不躲了?”粟魅端着盒子,轻笑一声。
“帮我一个忙,这东西就是你的了!”沉默一会,房间里忽然出现另一个声音,而且声音的发源地就是粟魅那里。
“它已经是我的了。”粟魅掂掂手中的紫檀木盒子,淡淡道。
“盒子设了机关,若我不告诉你解法,你胡乱解开,里面的东西就会碎成沫。”那声音又道。
“你威胁我?”粟魅眼睛微眯,眸色深深。
“不是,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都会告诉你。”
“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探听的?难不成你要教我如何在佟美玲和柳姨娘的欺压下苟活?”
“我……”
“我看不惯,直接杀了就是,没必要斗智斗勇,韬光养晦。”
“这里是将军府,你也敢乱来!”
“……”粟魅似笑非笑的盯着手中的盒子,半晌,将盒子抛回暗阁,把暗阁合上,拉上被子睡觉。
“你……”那人似乎很吃味。
“佟薇雨,我今天心情好,你坑我到将军府来的事,暂且放一边,你再惹我,别怪我把你那一点点执念都掐死。”粟魅在那人开口之前道。
以粟魅的性子自然不会发神经跑到将军府来管劳什子的烦心事,之所以来这,还全在佟薇雨,原身估计是还有什么大心愿没放下,那一丝微弱的执念才撑到现在,不过之前为了把她弄到将军府来,又损耗不少力气,估计再过不久,真正的佟薇雨就不复存在了。
“不行!你必须帮我,我还没有杀了他,我还没有杀了他!”佟薇雨估计也意识到自己停留的时刻不多,开始发狂尖叫。
还真是上帝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啊!
“杀谁?佟美玲?柳姨娘?”粟魅蹙眉,就这点志向?
“不是她们!不是她们!我也不知道是谁!他杀了我娘!我要报仇!”
“连仇人都不知道,还嚷报仇……”奇葩中的战斗机,非这位莫属……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要他死!我努力了九年,没想到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盒子里的东西是让整个武林都为之疯狂的秘籍!”
“没兴趣。”粟魅开始打呵欠,有什么比她的“无生”好。
“现下我也顾不上这么多,我撑不了多久了,你听就听,不听就不听,盒盖右下角的花纹与其他三角的花雕刻有些不一样,你只要按下那里,便可取出其中的东西。”
“……”粟魅开始打呼,聒噪,她耳朵自带过滤功能,全当没听见。
“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来取它的……”佟薇雨说的很笃定,而后便再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