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濡的热流在夕阳之下的毒雾之中蔓延扩散,犹如沆瀣,待到这些毒雾重新沉入沼泽之中,隐匿在夜色之下的毒虫猛兽也似乎再度苏醒,开始不安地翕动。
蓝羽从淤泥中爬了出来,吐了口污泥,苟活下来的几只噬瘴蛙闻声爬了过来,又很快被蓝羽身上的阳精石震慑,怪叫着跳走。
虽然曹操留了他一条命,但他并不因此感激。
刺客的剑,从不杀将死之人。
他抚了抚脖颈上那浅浅的剑痕,夕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之下,留下了一道隐隐的幽光,蓝羽晃了晃脑袋,一脚踩扁了一只噬瘴蛙的尸体,里面的毒泡破裂,泛起粘稠的恶心液体。
他站在这片毒瘴四溢的沼泽之中,突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任务失败,这对一个曾效力于墓组织的刺客来说,绝对是一件从未经历过的奇闻。因为在墓组织中,所有任务失败的刺客,不是因体内的咒术发作而死,就是直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杀死了,根本不可能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蓝羽苦笑着,耳坠上阳精石上的污泥缓缓滴落,它的耀光再度散发出来,顺着皮肤流淌着,在他脖颈的伤口处也滞留片刻,伤口很快就被抹平。
他呆呆地望着这渐浓的黑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这个人应该是穿着高跟鞋,脚步每一次落地,都发出咯咯的响声,蓝羽正觉得纳闷,低头才发现,自己脚下的这趟泥泞小路,竟然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全都冻结成冰,泛着森森光芒。
那个人影越来越近,是个蓬蓬头,穿着粉色皮夹克的女人,那阵阵寒意,就是自她脚下蔓延开来,而她的脚,竟然穿着一个类似鹰勾的怪异鞋子。
“任务失败,你的雇主恐怕会很伤心吧。”女人笑意盈盈。
“呦,你知道的还真多,该不会连自己待会儿脑袋会落地也料到了吧。”蓝羽冷笑一声,忽然消失。
女人不动声色,甚至根本没有去寻觅蓝羽的踪迹。
“拜拜!”蓝羽忽然出现在女人的背后,一掌拍向了她的小腹。
轰然一声爆响。
蓝羽的身影犹如鬼魅,出现的也是如此唐突。
转瞬之间,掌风毕至,女人竟然一下子就被蓝羽拍得粉碎,变成了簌簌冰晶。
蓝羽自知中计,感到身后一股阴寒悄然而至,如同死神从天而降。他转身准备防御,却不料女人竟然根本没有打算攻击自己,而是翻身又转到了自己的前面。
蓝羽再度猛然转身,掌化作拳,发现女人依然笑望着他。
蓝羽刚准备再度进攻,忽然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于是他立刻收手,露出一丝邪笑,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原来如此,奥术陷阱,不过有点可惜,我也是喜欢攻击别人的魔力回路,这样的把戏还真的瞒不过我。”
女人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看来没让我失望,走吧,加入我们。”
蓝羽诧异,凝望着这个素昧平生的女人,半晌才问:
“你们?你们是……”
女人向他飞来一张塔罗牌,蓝羽双指夹住。
条纹森冷的塔罗牌上印着色彩斑斓的怪异獠牙,蓝羽接过塔罗牌的瞬间,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息顺着指尖流淌,一股浓重的杀意随之迸入血脉之中。
……
宴后第三天,曹操应诏面见刘协,刘协遵从伏完的意思,同意让曹操组织一支这样的特殊军队,负责暗中保护刘协以及执行暗杀、调查、跟踪等特殊任务,并赐名为“隐锋”。
不过这支部队的组建要暗中进行,刘协并不希望自己在根基为稳的时候,给父王和朝廷众臣一个爱搞阴谋诡计的形象。所谓君王,无论使用的权术手段多么肮脏不堪,但摆在明面上的部分,展示给天下的部分,必须是光明磊落,气宇万丈。
这一点曹操自然也是同意,而且在他看来,只有这样做,才会让敌人下次的暗杀行动掉以轻心,自己才有机会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加害刘协王子。
得到密令之后,曹操开始寻找合适的人选,本来曹操是打算把荀彧也算在这五人之中,但荀彧却丝毫不感兴趣,自从曹操答应效力于刘协王子之后,荀彧更是对曹操不冷不热,在自己的府中抱病不出。
西冀城中,刘协凯旋归来后,意犹未尽,厉兵秣马,准备趁着巨鹿联邦****未止,再捞上一笔,因此才准备让伏完回朝,表奏再度出征一事。
曹操正式的官衔是典军校尉,象征性地也被分拨了三百人的战兵,但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看上去连为他看门护院都很有难度。不过私下里,曹操却有着刘协为他特制的一枚灰色虎符石,这颗虎符石所能统御的人数只有五人,但只要是刘协那颗金色虎符石能够统御的军队,其中任何人都可以划归到这颗灰色虎符石之中。
曹操这些天除了处理一些府中无关键要的事物外,大多数时间都是游走在各个军营之中,寻找适合加入“隐锋”的人选。虽然组建这样一个只有五人的间谍组织,看似并不难,但曹操心里却很清楚,如果想要真正训练出一批类似御鹿卫那种专业间谍,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些家伙都是从小在流星街等地收集的孤儿,他们自幼在炼狱场中长大,每一位都是从血肉中爬出来的杀人机器。
他们天生就知道如何规避风险,也更清楚怎样才能杀人,怎样才能隐藏自己!
而这些行伍中的战士更擅长的是在战场上的拼杀,正面和敌人硬碰硬,但如果想让他们短时间内转换自己的行为方式,无异于天方夜谭。
想到这一点,曹操将目标首先定在了那二十多个前阵子从毒雾沼泽中幸存下来的战兵身上。
这些战兵都在这次护送行动中获得极高的战功点,刘协亲自褒奖了他们,全都被破格升为了仕长,还有一个原本就已经是士官的男人,被破格提升为了少尉。
曹操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个家伙,得知这个三十多岁的战兵名叫何晏,虽然只有蓝色狼纹,但却屡次在战斗中立下奇功,自己却很少受伤。这也让很多跟他合作过的战友都非常愤怒,他们都认为这个家伙是个偷奸耍滑的老油条,遇到危险就跑,遇到好事就冲在前面,一点军人的勇气和魄力都没有,根本就不配当这个少尉。
战兵们虽然不知道曹操正在组织“隐锋”,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传闻还是已经不胫而走。这些人都从宫中得来的消息中得知曹操拥有一枚刘协亲自颁发的虎符石,似乎要组织一个特种部队,战兵们自然都跃跃欲试,希望能够跻身这样的组织之中,建功立业。
因此,当曹操问及何晏的时候,那些心怀不满的人更加添油加醋地讲起了何晏的那些坏事。
但他们没想到,曹操听了这些消息后,更来了兴致,觉得这才是他要找的人。
于是,曹操二话不说就开车来到了何晏的府上,府童立刻跑过去通禀何晏。
听闻曹操到来,何晏亲自出迎,见到曹操满面堆笑,拱手说道:
“曹上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曹操不苟言笑,回了个礼,信步进入府门。
何晏察言观色,见曹操并不多说,自己也就没有多问,心中也是阵阵暗喜。
曹操的事情在西冀城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中尉以下的战兵都将这个身材矮小的黄毛家伙看成了自己升官发财的引路砖,今天这个让其他人梦寐以求的引路砖主动送上了门,何晏怎么能够不开心呢?
步入内庭之后,何晏摒退下人,笑意满面道:
“曹上尉日理万机,今天还能抽身亲自来到府上,属下真是蓬荜生辉。”
曹操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何兄这么客气,可不像是一个行伍出身的战将!”
何晏不动声色,只是眉头微蹙,心说这曹操一定是从那些嫉妒自己的战兵口中听到了什么负面新闻,这次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数落自己的?
但不管怎么说,曹操也是何晏的直属上级,又是现在刘协身边的红人,上次毒雾沼泽的激战中,何晏也亲眼看到了曹操的实力,所以对他也是又敬又畏。
“唉,曹上尉这话说得可就有失偏颇,大丈夫不学礼无以立,虽然我出身行伍,但如果粗鲁蛮横,那也不该是统帅之风啊。”何晏笑着说。
曹操不置可否,看了看庭外的假山,停住了脚步,说道:
“我有点渴了。”
“好好,我府中有上好的现磨咖啡,还有刚采摘的新茶。”何晏连忙回答。
“不用了,酒就可以。”曹操说。
于是,两人进入了内室,何晏叫下人打开了一瓶他珍藏已久的红酒,又端上了一盘香煎鹅肝和红烩牛肉,两人围上餐巾对坐,何晏的举止非常优雅。
曹操看了这个家伙,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任谁可能也不会想到,一个在行军打仗中可能随时面临生食野兽,虎咽野菜的战兵,也有这么优雅的一面,连曹操自己都无法适应这样的餐饮。
曹操将餐巾摘下,扔到了一旁,一只手直接握着叉子,叉起来一口牛肉,放在嘴里反复咀嚼,然后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望着何晏说道:
“何晏,你上次在魔雾沼泽,是怎么活下来的?”
何晏刚才还在优雅地切割牛肉,此时突然一抬头,看到了曹操这有些凛冽的眼神,不禁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定了定神,笑着说道:
“还不是多亏了太尉大人和曹上尉,当时那么多噬瘴蛙突然出现,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要保护王子!于是我和其他战兵们跟那些噬瘴蛙浴血奋战,毕竟能力有限,虽然也杀了不少魔兽,但最后还是重了毒,差点丢了性命。多亏了曹上尉的雾血蕨啊,要是没有那些雾血蕨,吸走了身上的毒液,恐怕我们现在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曹操晃了晃空杯子,漫不经心道:
“这么说来,我应该夸你勇气可嘉啊。”
“嘿嘿,曹上尉过奖,既然身为白马联邦的一名战士,自然要身先士卒,鞠躬尽瘁,保护王子的生命安全,就是我们的使命!”何晏正色说道,看起来倒是真像个赤胆忠诚的猛士。
曹操将杯子重重放在了桌上,沉声说:
“你杯中的酒已经被我下毒,给你两分钟时间说实话,再说半句谎言,毒发身亡。”
何晏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