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了整皱巴巴衣裳,再理一理乱糟糟头发,陈坚生一字一句向两位特委领导表示:“请你们两位领导放心,我们红军游击队一定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自始至终保持坚强不屈的战斗信念,直到主力红军归来,与他们胜利会师!”
萧木尧挥动着一只手说道:“我们特委对于你们的坚定信念完全相信。请你们放心,不管有多么大的困难,我们山下同志都会想方设法,竭尽所能向你们山上同志提供必要的援助!”
三个人一直交谈到深更半夜,两位领导要求坚生在惠宾楼过宿,顺便把伤口进一步养好。天蒙蒙亮,坚生起来,三下两下吃完蓝菜花做的可口早餐,然后精神抖擞离开,抄小路直奔松树岭。
同志们见到队长安全归来,个个是兴奋异常,王铁锁感叹道:“喔唷,当时我们看见敌人被陈队长吸引过去,说心里话,我们真是为陈队长担忧哟!”张小田接上去说:“不要紧,我们队长胆大心细,会逢凶化吉!”
林志卿上前一步,面对着他嗔怪道:“还胆大心细呢?自己受了伤,又是单枪匹马,面对这么多凶残敌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叫我们怎么办,啊?”她话音夹带着哽咽,眼圈竟然有点泛红。当初坚生执意亲自带人下山袭击王家堡,她不忍心他这么做,反复劝止无效。等他带人离开后,她经常来到山岭口,对着山下遥望,心里头一直忐忑不安。
“什么三长两短?又什么怎么办?”坚生一副若无其事神态,再拍拍胸脯,“你们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我这不是秋毫无犯嘛?告诉你们,我这个人命大福大,造化也大!”他转向指导员,嘻皮笑脸,“你曾经是我老师,对我最了解,你说是不是?”
“呃,你说什么是不是?”志卿手捂着嘴扑哧一笑,“你这个人,刚才说了些什么?我都没听清楚嘛!”她故意这么说是想让他再说一遍。
坚生挺直老样子削瘦身板,笑呵呵说:“我刚才说我命大福的造化大,我问你是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你曾经是我老师。”
“去你的,什么乱七八糟命大福大,还造化大呢?”志卿伸手对他做了个打的姿式,“你有这么大能耐,跟我是不是你老师没什么联系。啊,再说我们共产党人不相信这种迷信思想!”
张兆华上来打趣说:“想当年,在勤勉学堂,这么多学生中,我们队长陈坚生可是我们指导员林志卿最得意的门生哟!”说罢发出一阵阵说不清是喜是忧的大笑声。队员们听了一个个手舞足蹈显示出兴奋情绪来。
陈坚生保持着笑容,不发表看法。志卿忍不住上去对他说:“你呢?当时你是什么样的学生?我看你是一个思想复杂的学生!”
王铁锁笑着问道:“指导员,思想复杂算是好学生呢?还是不好的学生?”
“嗯——”林志卿手指头在下巴颏上转动,“这个你要问他自己,因为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说着对他一瞪丹凤眼眼。
张兆华两手一摊:“对你这种评价,我心里一点都不清楚。”他一副委屈样子。坚生一旁哈哈大笑:“叫我说呀,思想复杂,不算好,也不算坏。那是介于两者之间状况。”他当时或多或少感觉得到这个兆华一大半心思放在林老师身上。
接下来,陈坚生将镇上隐蔽战线领导萧木尧与常守仁的指示向队员们传达,并且特意强调,指导员林志卿同样是特委委员,代表特委领导红军游击队。志卿神情严肃指出:“游击队主要任务是对敌斗争,军事行动方面由陈队长决断!”
根据队长陈坚生提议,游击队骨干人员及时开会,最终商量决定,今后游击队军事行动由队长作出决断,指导员意见作为重要参考。指导员平时抓紧全队坚持斗争意志教育,对于全队后勤保障作出最后决定。
副队长张兆华作为队长军事行动副手,王老四具体负责后勤保障工作。
没过几天,山下王登魁铲共团在镇上警察署马世甫紧密配合下,廖奇的一个连白军参与下,对山上游击队实施全方位封锁。秋去冬来,气候逐渐寒冷,山上游击队后勤保障不能有效得到补充,陷入前所未有的坚持斗争极大困境。
指导员林志卿带着王苗青等人在山岭上到处转悠,给队员们采撷野菜野果充饥,她热情动员苗青等人为队员们制作防寒衣裤,并且亲手制作。
有一次攀上山岭采果实,王苗青不小心从岭上跌下来,林志卿眼疾手快,纵身跃过去救助。结果,苗青身子猛烈撞在志卿身上,再跌落在地上,基本没受伤。而志卿被她这么一撞击,当场倒地,可她不顾肘部膝盖较重擦伤,咬紧牙关拼足劲托扶对方,使得对方大大缓解落地速度。
等王老四等人赶过来,只见林志卿费力从地上爬起来,站都站不稳。苗青冲过来大叫:“喔唷,指导员胳膊肘,膝盖上都是血,指导员受伤了!”老四上前关心询问:“指导员,你伤的不要紧吧?”
“没啥,不要紧。”志卿勉强浮现出笑容,“就是……就是擦破一点皮……”她拖着一条腿走路,因为她觉得这条腿疼的受不了。
“指导员!”老四上去搀扶她,“你的腿怎么了?抬不起来走路了?”
林志卿忍住疼痛告诉他:“我,我觉得这条腿很疼,走路不方便……”老四赶紧招呼苗青等人搀扶着她去休息。
队长陈坚生闻讯指导员受伤,立即放下手中事情,急不可耐奔跑到女同志栖身之处探望。见指导员躺在木板床上,王苗青在里面走来走去忙着什么。
“指导员,你,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受伤了呢?”坚生冲进去,在她床边凳子旁站立,等她简单叙述完受伤经过,“你呀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他口气里带有责怪意味。
林志卿笑呵呵对他说:“哦哦,是我不小心,是我不好。请你大队长多多原谅啦!”她伸出手拉拉他,尽量表现出轻松状态。
王苗青一旁愧疚地告诉他:“指导员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救自己同志是应该的,可不能把自己弄伤嘛?”坚生一甩手,“你是指导员,是我们领导,你受伤让我们担心呀!”
“是的是的。我们都很担心。”苗青眼圈发红,“都是我造成的结果,我对不起指导员!”
志卿见状,把丹凤眼一瞪:“好了,不要再说什么了。苗青,你去忙你的去,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对方答应一声,转身蹦跳着走出去。她对他看了看,笑嘻嘻一扬手,“喂喂,你不要对我一本正经,我这不好好的嘛?”
“你,你不要嘻嘻哈哈。”坚生甩开她的手,“你已经受了伤,还不当回事?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被他如此这般责备,志卿不禁怔了怔,随即一摆手说:“我受这点伤算什么?同志们枪林弹雨过来,受的伤比我重多了。还有你自己,红军队伍还没撤离时就受过伤。前不久,你又受过伤。你不是都平安过来了嘛?”
坚生身板一振:“我,我受点伤,我挺得住……”
志卿身子一跃:“你能挺住,我也能挺住!”
“呃,这个可不一样……”他轻轻摇摇手。
“有什么不一样?你倒是说说看呢?”她用力一歪脑袋。
“这个……因为你是女同志……”他身体本能地往后退却一小步,一对细眯眼睛不由自主紧盯着她仅穿着内衣且散发出气息的身子。
“女同志?女同志怎么了?”她一甩头颅,手指头对着他,“你看不起我们女同志?你是大男子主义!”她音量高八度,这可是破天荒哟。
被她冠以大男子主义,他顿时慌了神,赶紧摇摆着双手分辩:“不是,绝对不是。我不可能看不起女同志,尤其是像你指导员这样的女同志。”
见他如此模样,她哈哈大笑:“喔唷,你这个人呐,还是改不了的脾气。”她重新坐好身子,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女同志,你不可能看不起?”她好像刚发现他还站着,赶紧朝他挥挥手,“哎,陈队长,你坐下,坐下来说事情!”
他连声“哦哦”,坐在凳子上,抓抓头皮,憨笑着告诉她:“这是因为,你不仅仅是我们指导员,而且还是我的老师。”
听他说“还是我的老师”,她瓜子脸往下一沉,黑漆眸子连续转动,然后叹口气说:“什么老师不老师呀?这都是老黄历喽!”
“什么老黄历?我不同意这个说法,不同意!”他深情地凝望着她,一只手将凳子移过去一点,“对我来说,你是我一辈子的老师。”他翕动几下嘴巴,颤抖着唤一声,“林老师!”
见他一只手半悬在空中,她一只手伸过去抓住这只手,激动地说道:“你已经是游击队队长,还认可我这个老师?再说,我觉得我这个老师不一定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