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回来了。”七叶进到文昌公主所住的宫殿之中,福身行了一礼。
文昌公主公主年方十八,长得端庄静淑,和德昌公主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见到七叶回来,很是欢喜地抬手虚扶了一下,着急问道:“你先前传信说七叶姑娘那边有变故,是何变故?”
“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七叶姑娘倒是给了我样东西。”七叶起身说罢,用袖中取出来一只用红丝线系着的玉色铃铛,“只说让我没事的时候便带着铃铛去找乐府里边的乐师听曲儿,说是待到铃铛响足七次之后将铃铛带回去交还与她她才会开始动手为公主准备贺礼。”说罢,摇了摇手中发不出来声音的铃铛:“七叶姑娘还特地要求务必赶在年前完成,我担心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文昌公主接过来铃铛又摇了摇,见竟是半点动静没有,微沉思了一番,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你呀就是太多心,不过就是一小小铃铛,还能闹出来多大问题?我看多半是七叶姑娘被你们烦得慌,特地找事情来给你们打发时间省的你们老想着去烦她罢了。她既已收下你备好的乌墨沉香,想来应该不会赖账,说不定你下次再去,她便已经将贺礼准备好了呢。”
七叶做皱眉沉思不解状:“可依我看那七叶姑娘不像是爱拿人来消遣之人啊。”
“罢了罢了,我看你也别瞎想了,想来高人禀性向来都如此奇怪,提出点什么稀罕的要求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之事。”文昌公主笑笑,继续道,“听闻皇兄已经出宫去迎接岚国来提亲的使臣了,父皇今夜会在千禧宫设宴为使臣接风洗尘,届时乐府里边的能叫得上名来的乐师都会出席,你若真想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试试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宴上向来守卫极严,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想来也闹不成什么乱子。”
“公主说的是。”七叶应和道。
“你近日连日赶路想来已经累了,先回去休息片刻。”
“是。”
七叶从正殿中出来,沿着边上的小道一路走,玩闹一般地将手拂过路上遇到的每一株植物,对比着脑中那些并不算得太过明晰的场景。所到的终点是处偏院,偏院中最为僻静的一处,屋子相邻的两间屋子都落了锁。原本用来住人的屋子被挪作他用,又是一人独住,看起来像是有意为之。
七叶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只求那太子殿下这几日能在那什么岚国使臣那儿多忙活忙活别来考验她的演技,头疼着头疼着就睡了过去,这一下,就到了申时过半该起身为公主梳妆打扮准备赴宴的时刻。
皇家为外国使臣接风的宴席自然准备得十分霸气隆重,当岚国三皇子巫马相颐领着一众使臣自殿外庄重走入时,七叶的注意力就已经转到了那些隐在角落中的乐师身上,什么面有不甘的德昌公主面露不忍的平王爷看不出来真实情绪的皇帝和一众各怀心事的妃子一个没放在眼里,倒是在女乐师堆里找不着乐谣时十分隐晦地打量起了殿中的摆设来。
视线从那些长案上收回略过那些青年才俊,在经过某位身着蓝袍的俊俏公子哥身上之时,不自觉地顿了一下,秦漠,怎么看起来消瘦了这么多?眉头微皱地往他山上凝视了片刻,有些疑惑,看起来没生病啊。
忽然惊觉一道目光自上方朝着自己扫射了过来,顿时一惊,急忙作搜寻状一般地将视线移向别处,同时嘴唇微动地念了句咒语。
正和边上的德昌公主对饮了一杯道过庆贺之后,忽然听闻身后传来一阵低微却清晰异常的铃铛响动之声,文昌公主有些惊疑地回过头了,低声问七叶:“可是那铃铛响了?”
七叶低声道了句正是,将系在腕上的铃铛解下交给了文昌公主。此时正值舞女舞罢一曲终焉之时,绕梁余音渐弱,殿上只剩余了众人推杯交盏时的闲聊之声,文昌公主手中的铃铛还微微颤动着,微弱的声响落在她的耳中,更是显得尤为的清脆动听,顿时大感惊奇。
只可惜直至宴罢,这铃铛也只响了四回,且每回响起之时皆是乐师们演奏的曲艺到了极精妙之处时,看起来这铃铛竟是对曲乐十分精通的模样。
“看来这七叶姑娘果真十分有本事,明日你便带着这铃铛去乐府找乐师听曲子去吧,七叶姑娘应该不是在开玩笑。”文昌公主回到宫殿,将铃铛递还给七叶,嘱咐道,“早些歇息,看起来接下来这段时日你要接着忙了。”
“为公主分忧是红舞身为奴婢的职责。”
虽说得了告退的指示,但七叶其实很不愿意回房,尤其在远远看到房中透出来的光亮之后,脚步就沉重得仿佛像被被灌了铅一样,就更不愿意迈步了。
奈何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想去面对就真的可以不用去面对的,七叶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还没来得及转身锁门,便已经被人一把拉入了怀中。
“我好想你。”太子将头抵在七叶肩上,柔声说道。
七叶生生忍下来摸出七棱符针刺他一针的条件反射,镇静地关上了门,才低声接道:“我也很想念殿下。”
“在朱雀门前见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很想我。都说葙凉城人杰地灵,俊俏的才子侠客比比皆是,让我看看你的魂儿是不是也被他们勾去了?”太子说着,不顾七叶口中的推脱,抱着她一个旋身几步便到了床上,双手变得极为不老实起来。
七叶下意识就想挥刀,用力猛握了握拳头,又暗暗提醒了自己几次说自己是红舞不是七叶、面对喜欢的人没必要动刀,这才把瞬间绷紧的身体放松了开来。暗地里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直把自己疼得面色发白,像是终于强忍不住一般满脸痛苦地猛咳了起来,才十分无力地一把将太子推开:“咳咳…咳…殿下,请离我…咳咳远一点,我在外边染了…咳咳咳…风寒,咳咳……不想传给、殿下。”
“没事吧?”太子慌忙把七叶身上被自己扯乱的衣服又扯了回去,见她一副几乎要把心肺给咳出来的形容,满脸担忧道:“你等着,我派人去请太医过来。”
“殿下且慢。”
七叶急忙拉着太子的袍袖,装模作样地又猛咳了一通,太子见状,顿时越发的心疼起来,学着宫人给自己顺气的样子猛地在七叶背上拍了几下,直拍得七叶真的重重咳了几声,又缓了好大一通,七叶这才悠悠道:“不碍事的,我回来之前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先前发病只是担心会传给殿下,一时有些情急。”说罢举着手作了个保证的手势:“再过几日,想来就没事了,真的。”
“胡闹!”太子低声骂了一句,恼道,“不记得你上次淋雨着凉硬撑着重病之后答应过我什么了?!和你说过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说罢将七叶死按在床在,又给她盖上了被子:“你且好好休息,皇妹那边你不用着急,回头我和她说一声就是了。”
“我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七叶弱弱地又辩解了一句,极力考虑着这个差不多该维持在怎样一个界限比较好,看他刚才的举动,万一好了那才真叫大不妙了。
太子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好没好太医说了才算,你且安心躺着,待你睡着我就走。”
七叶闭着眼睛,心想我又不是你心尖儿上的那个红舞,有你在一边我不捅你一刀已是吃力之极,能睡得着才怪了,表面上却装作一副舟车劳顿的疲惫模样,神情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面上被轻柔地抚摸了几下,而后额上似被什么东西轻轻一触碰,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窣之声响起,有轻缓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再然后传来了一声被拉长的吱呀之声。
“终于走了。”
七叶暗暗松了口气,好在这尊贵人是个不懂得照顾人的主,没拉下身份来给她脱掉外衣,不然被他发现自己藏在身上的刻刀和七棱针这些东西,简直就是要逼她浪费时间来对皇室不敬。
说来皇子和宫女这一搭配应该算不上新奇了,不过能玩出真情来的,确实挺难得。但真情这种东西,她不在行啊!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