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叶酿酒的方法很简单,把雪水和梅花一起放入坛子中,用处理过的木质酒封代替封酒泥密封好,而后便需找一片茂盛的树林,将其埋入地底中或者摆放于密林阴凉处,以坛口封酒木上的法阵为引,或取天地之灵气,或取日月之精华灌注其中,经过整整一百个日夜,便大功告成。
酿酒方法很随意,很别具一格,酿出的酒名字取得也很随意,很别具一格,若是梅花酿成的就叫梅花酿,桃花酿成的就叫桃花酿,桂花酿成的就叫桂花酿,梨花酿成的就叫梨花酿,基本上什么材料酿成的就叫什么酿,几种花酿成的就叫几花酿,十分有原则。
不过,虽然酿酒的方法看起来很玩闹,但酿出来的酒却基本上无人能小瞧,若是谁敢说一句它的不好,她不会说些什么,但估计升仙府的那群老不死多半是要气得跳脚的。毕竟是灵界用来祭天的酒呢,又怎么可能不是最好的。
虽说酿酒的方法并不复杂、不会花上多少时间也并不会接触到成品的酒,但七叶平日里还是很不爱酿酒,一来她自己又不喝,二来,若是收集这么多花的话,直接用来做花露多好,甘甜又好喝,不比酒要好得多得多。
但升仙府里边的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非但不认为花露比酒好喝,还很不赞同七叶给酿出来的酒取的名字,每次从她这儿拿到一种新的酒,总要花上几日时间来商谈这酒要叫什么名字才好,全然无视她取的那些简单易懂的好名字,自顾自地取了一堆类似什么什么琼浆什么什么仙液这种加了很多前缀很难理解的名字,每次都听得她一愣一愣的,非得夙夙在一旁用清冷语气很无奈地加上一句“哦,就是你前阵子酿的那什么酿”这样的句式才恍然明白过来。
好酒之人为了酒什么奇怪的事都干得出来,升仙府那群子人实是干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托他们的福,她虽未曾尝过一次她亲手酿的酒,却莫名成了酿酒师的传奇存在。
世事总是很奇怪,就像她觉得自己做出来的饭菜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却被奉成了暗黑料理界的厨神,就像她从来未尝喝过一次酒却莫名酿出来了世间最好的酒,天生就是块酿酒的好料。
很庆幸墨涟是一个爱酒之人,那些担不上是大恩,却又无法忽视的恩情,若能用酒来偿还,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喏!随便找片树林放着,埋不埋无所谓只要别让它直接照到阳光怎样都行,放足百日后,开封就可以喝了。”七叶将最后一坛酒封好,递给墨涟。
酒一共十坛,全是梅花酿,不过这个季节,除了梅花也难找出来这么多别的什么花来酿酒了。
墨涟撑着下巴啧啧赞叹了两声,接过酒坛子随意放到一边,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酿酒方法,真新鲜。”
“那是自然,除了我自己,我也还没见过有人单靠这两样东西就酿出酒来。”七叶捂着嘴,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庆幸吧你,若是让升仙府的人知道你一下子就得到了十坛梅花酿,指不定他们会嫉妒到在背后扎你小人的。”
“升仙府?”墨涟一愣,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地方。扎小儿,是邪巫术吧?她和巫师部族有关?
“一群惯爱欺负人的老不死居住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七叶很恨地念了一句,末了又打了个哈欠,“好困,睡觉去了,若到饭点我还不醒就不用喊我吃饭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回了房间。她真的是有些累了,今时不同往日,刻刀一拿不过劳作了半个多时辰,便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不过所谓体力,也不过是视毅力而定的罢了,在必要的时候总是能够透支出来的,至于不必要的时候,还是多多休息比较好。
“……”
这真的能算是酿酒么?
这分明只是把花瓣和水扔到坛子里,连酒曲和米饭都不用,怎么能算是酿酒?
这样子,是酿不成酒的吧?
酿不成的吧?!
时境从房中出来喝水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段,心中暗自咆哮了几声,目光不自觉地看着七叶有些发愣,这兄妹二人是怎么一回事,已经不按常理来行事了么?!
“兄台你若不介意的话,不如过来和我兄弟二人挤一挤吧,这大冷天的睡地铺总归有些寒凉。”
时境倒好水,见墨涟依旧眯着眼托着下巴一脸沉思的模样,强压下心里的匪夷所思,有些好意地邀请。虽说他二人是兄妹,可已经这个年纪,男女二人还共住一屋毕竟还是有些不妥的。
“多谢兄台美意,不必了。”墨涟一脸笑意地拒绝道,谁说他要睡地铺了,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
七叶一觉睡到了入夜时分,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烛光。墨涟正笼在烛光中捧着本书在桌前坐着,见她睁眼,嘴角不自觉地加深了弧度:“醒了?”
七叶迷迷蒙蒙地嗯了一声,有些呆愣地盯着墨涟看,她一直知道墨涟长得很好看,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只是她惯来不爱看人的长相,是以便也没有太过在意,皮囊在她看来无非就是辨认一个人所需要的条件之一罢了,她向来就不愿将人放在心上,是以除了用作雕刻的必要素材,为了不记住无关紧要的人,她其实很少会认真地去看清别人的长相。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她对一个人的面貌的认知是很笼统的,她能认出来她的目光所遇见过的每一个人,也能够原原本本地刻画出来他们原本的模样,但她靠的却是另一些东西,倘若单凭样貌去认人,她其实是分辨不出来他们的。
所以她只知道墨涟长得很好看,却从来不知他是如何的好看。
但此时此刻,她的目光落在了墨涟的面容之上,从他如墨的鬓发,到羊脂白玉一般的额角,再到浓淡适宜的眉,眯笑着散发出柔和光芒来的眼,通透清澈的赤红眼瞳,挺拔的鼻梁,色泽丝毫不比女子逊色的美好双唇,白骨玉瓷一般精雕细琢的下颌……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个透彻,也无知无觉地将他的模样一点一点地烙进了心中。
大约,惊为天人或者祸国殃民说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了吧?虽说祸国殃民这个词用在男子身上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七叶暗自叹了一声,心脏突然紧了紧,心跳的节奏变得有些错乱,像是要透不过气来一般,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正值花样好年华的男子女子对他那样的死心塌地,也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自己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还没被人弄死是一件多么难得多么不容易的事。
“又睡糊涂了?”墨涟见七叶醒来许久却没有动静,停下来手中的书卷翻页的动作,抬眼定定望着七叶,笑着问道。
“我送你张面具好不好?!”七叶脑一抽,忽然脱口而出。
墨涟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嘴角有一个挺好看的弧度:“为何?”
七叶想也不想地回答:“因为你生得太过好看,容易引人犯罪啊!”
“看来真是睡得糊涂了呢!”
墨涟笑了笑,嘴角由一个挺好看的弧度弯成了另一个更加好看的弧度:“无妨,还能让你生出这样的感概来,这副皮囊总不算太过无用。不过……”墨涟话音一转,眯笑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七叶的眼:“现在才想起来要送我面具,你该不会是到了现在才终于发觉我长得究竟有多好看吧?”
七叶被戳中,呵呵干笑了几声,有些尴尬地转过头,趁着睡意没清,被子一蒙头,眼一闭,就全当自己还没睡醒刚刚那番话全然没说过了。
“既然醒了,就别再睡了。中午起就没吃东西,你不饿么?”墨涟无奈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半响见七叶没动静,又别有深意地加了一句:“你这副模样,是打算让我伺候你穿衣?”顿了一会,真的就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了身来几步到了床榻边,掀起来七叶蒙住头的被角一看,见她呼吸均匀绵长一副已然重新入睡的模样,叹了口气,语气显得万分无奈:“竟是真的又睡着了。”
“至少睡得安稳一些吧?”墨涟伸出手指来在七叶微皱起眉头轻抚了几下,低下身子在她额上浅浅地亲了一口,见她蝶翼一般的睫毛微颤动了几下,兀自笑了两声,玄铁链一甩将桌上的书卷卷起,便径自坐在床榻上看起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