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森知道自己走神了,因为尘封记忆的大门一旦被打开,他就忍不住把藏在心里许久的那些画面一一翻找了出来。
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和阿满单方面初遇的每一个细节,特别是那张气呼呼的小脸。
他记得当时那个丫头一撅嘴,她的母亲就搂着心肝一样把她抱怀里头哄,父亲也弯着腰刮刮她的小鼻子承诺了什么,这个娇气的小姑娘才变变扭扭地哼了一声板着小脸忍了好一会儿后忍不住笑起来,扭头埋进了母亲怀里。
傅森那时注意到,从头到尾,小姑娘眼睛里都是带着笑意的,哪怕为了什么有点点不高兴了,也还是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因为那时候的她有娇惯她的父亲,溺爱她的母亲,有人为她撑起天空,有人为她铺平道路。
而如今,她只有我了。
傅森只这么想着,心头就软成了一片。哪怕这其实只是一句仅仅感动了自己也欺骗着自己的谎言。
他低头看着怀里仍在说着什么的女孩,发现自己已经听不明白她说了什么,只觉得这声音好听,这眼睛好看,这笑容甜蜜。
“阿森。”女孩的这一声呼唤却轻易把他从恍惚的状态拉了回来,就好像他害怕被她发现自己的走神一样。
傅森几乎是惊醒一般瞬间把目光聚焦在她软软的眼神上,声音稳稳地说:“什么?”
“今天我只有两节课要上,你等我吗?”阿满扑在他怀里揪着他衣服问,她心里是无所谓的,甚至更希望傅森放下她回去工作,因为他对她越来越纵容的态度让阿满本能的心慌。
但小动物的本能告诉她,她得这么说,这么依赖,否则大魔王会生气。
傅森低头看着她纯纯的小脸,明知道这问话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期待,但他还是愿意主动蒙蔽自己,把她的话语和动作诠释成对自己的舍不得。
“嗯,我在车里等你。”傅森说。
阿满微愣,却居然并不意外,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像在压制心头不安一样挥着小手调皮地说:“好啊,我一下课就飞~下来!”
她真甜蜜,傅森看着阿满,这个残忍又善良的小骗子。
傅森嘴里萦绕着怪异的苦味,却好像吃到了蜜糖一样笑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一定已经迷失了心智。
他疯了,却仍是坚定地想着:既然要把我当作亲人来爱,那就乖乖踏入我的领域,然后,再也不会给你走出去的机会,连尸体都不可以。
不常笑的男人笑起来总是会惹人注目的,更何况是傅森这种男神级别的。
他刹那的笑容摄人心魂,但阿满却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四周的空气都好像凝结成了冰霜,她怕冷,怕得都不敢呼吸。
阿满几乎是逃跑一样打开车门冲进了教学楼,她心砰砰狂跳,有种荒唐的错觉,好像背后那个不是对她日渐宠溺的丈夫,而是一个可怕的猎食者。
傅森没想到阿满这么敏锐,他只是在心里想想那些危险的念头而已,她就吓得花容失色了。
不过这样也好,会害怕,才不敢真的逃远。
闻人九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窥视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的惶然,于是低下头,静若寒蝉。
过了几天,阿满跟傅森说下周六要去Y国把弟弟接回来,这是她和高如松约定的时间。
高如松在剑桥镇遇到了一个对他的机械天赋很看好的大学教授,被那教授带进了自己的研究室,所以直到最近一轮的研究项目结束,他才能回来。
对于弟弟能和外界多一点接触,阿满是很高兴的,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傅森正靠在床上看书,他抬头看向阿满,这几天或许是心有余悸的缘故,阿满对他不复亲近。
就像现在这样,女孩抿着小嘴说着话,分明还是一副怜人的模样,却站在床边隔着他伸手也抓不住的距离。
他也没有勉强,纵容着她小心翼翼的疏远,不过到今天就是极限了。
“可以。”他说,不等阿满笑逐颜开又道:“过来。”
阿满迟疑地抿抿唇,却很快乖乖地哦了一声,坐到了床边,然后她就感觉到手臂上一股拉力,惊呼一声就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抓到了床上。
“阿森?”阿满被迫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嗅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忐忑了好几天的心情居然慢慢平复了下来。
明明觉得危险,可靠得那么近了,又反而安心了。
阿满下意识地舒展了微蹙的黛眉,放松身体让耳朵贴在男人的心口上,听着里面一下一下的,会让她感到安宁的节奏。
傅森手指勾缠着女孩海藻似的头发,看那微卷的发尾在指尖绕动,神情蓦地温柔了下来:“明天带你去G国看赛车,在那里玩几天再去接你弟弟。”
阿满回忆了下世界地图,记得G国是地中海沿岸的一个非洲国家。
她仰头问道:“是F1吗?”
原谅一个虽然早就有驾照却永远都学不会倒车入库的渣技术女孩,在她眼里,说到赛车就只会想起F1,并且对F1也几乎一无所知。
“不是。”傅森搂着她细腰关了灯,语气随意:“只是一个小赛事。”
……
的确是小赛事,比赛规则更是简单到粗暴,只是所有车手背后的老板不是黑道大佬就是军方大将。
冬季的地中海空气湿润,在一片冷雨中,阿满披着厚实的斗篷,按压着头顶的宽大帽兜迎风站在看台上。
阿满想起闻人九故意给自己看的一本资料,里面尽量详细地叙述了这些“车队老板”令人胆寒的“丰功伟绩”。
掀起腥风血雨甚至把持政-权的军人,穿梭于枪炮硝烟,库存里有可以炸毁四分之一个地球的军火的商人……
阿满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都不敢往旁边那些人看过去!
太可怕了,她一个小市民为什么要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阿满知道自己嫁的男人是混黑的,可她以为那只是在肆水城的黑道而已!
因为怎么说肆水城傅家上头还压着一个京城傅家呢,按理来说,以傅森的身份,哪怕他已经是公认的准继承人,也不会有资格站在这种世界性风云人物之中。
可从刚才进场时的情形来看,那些赫赫有名的大佬们对他却是以礼相待,有些人,特别是那几个穿着军装的几个,态度甚至算得上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