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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武则天的魅力

武则天活着时是一位最有权威的铁血女皇,死后迄今仍是一位最有魅力的历史人物。读者若不信,请看中国唐史学会的如下报道:中国唐史学会发起、主持的第一次全国性的武则天学术研讨会,1985年10月22日至27日在陕西咸阳召开,会议期间在乾陵博物馆成立了武则天研究会。其后,又连续三年召开了三次武则天学术研讨会:1986年10月22日至29日四川广元市女皇山庄会议;1987年10月21日至27日河南洛阳会议;1988年7月24日至31日山西太原市及文水县会议。每隔一年就召开一次全国性的、同一专题的学术研讨会,除武则天以外,其他历史人物享受过这种特殊的荣誉吗?这就足以证明,武则天死后近一千三百年还是如此具有魅力!难怪人们称赞她是“中国历史上惟一的女皇帝、封建时代杰出的女政治家”,歌颂她是“一个最伟大的女人”。

武则天为什么会具有这么大的魅力?武则天的魅力,首先来自生她养她的家庭及社会环境。她的父亲武士彠,是一个由山西木材商人上升为长安新权贵的暴发户。武则天本人并非庶族寒门出身。624年她出生时,她的父亲已是职位显赫的工部尚书、应国公了。受这样家庭的影响,使武则天的个性既具有暴发户的野心,又具有新权贵的傲慢。同时,她的母亲是隋朝宰相杨达之女,知书达礼,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受母亲的熏陶,武则天也信仰佛教,从小习读经书,聪明睿智,兼涉文史,又写得一笔好字。

武则天的魅力,还来自她的美丽。她究竟怎样的美,历史不曾为她留下画像,只说她的女儿太平公主,脸面像她,“方额广颐”,这个形象还太一般化,难以使人欣赏到她的秀丽风姿。不过在当时,她确实是以美丽闻名的。贞观十一年(637),她14岁,太宗李世民听说她长得很漂亮,便召入宫中立为“才人”。就是说,武则天以自己的姿色,轻而易举地当上了太宗的妃子。贞观十七年以后,太子李治又迷上了她。武则天不仅在皇宫中以姿色令李世民、李治父子倾倒,就是在李世民死后,她入感业寺为尼姑,依然是那样妩媚动人,致使比她小四岁的李治梦绕魂牵,多次到感业寺里幽会。永徽四年(653),高宗竟破例将这位美丽的尼姑接到皇宫立为昭仪。

这次行动的成功,主要是由于武则天本人的诱惑力,而王皇后嫉妒萧淑妃,想利用武则天排挤萧氏,只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据史书记载,七十多岁高龄的武则天,姿色风韵仍不减当年,左右亲信都觉察不到她的衰老。这固然由于她的天然丽质,并精通化妆技巧,但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她继续得到众多男人的敬爱。不仅在她的女皇宝座面前跪伏着文武大臣,而且还有几位身强力壮的美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不仅需要群臣的支持,还需要得到男宠的情爱。这是她魅力的源泉。武则天晚年的男宠先后有薛怀义、张昌宗、张易之等人。这是她自己公布于众,并引以为荣的。久视元年(700),她已77岁了,“又多选美少年为奉哀内供奉”。一位日本史学家解释说,奉哀府是个供武则天玩乐的高级俱乐部。

当时右补阕朱敬则上奏劝谏说:“陛下内宠有张易之、张昌宗,已经够使用的了。最近听说右监门卫长史侯祥等人不知羞耻地说自己的阳物伟大,要毛遂自荐,想到奉哀府内供奉。臣下的职掌是进谏,故不敢不向陛下奏明。”武则天听了朱敬则的汇报后,夸奖他直言进谏,并赏赐彩绸一百段。这不仅说明武则天的魅力之大,还说明唐人思想解放的程度。而当张柬之发动军事政变,杀了“二张”,武则天被中宗李显软禁在洛阳上阳宫之后,她顷刻之间变得异常衰老。这恰好证实诗人所说,离开她的事业,离开男子,她“一分钟也不能生存”。

武则天的魅力,还来自她的智慧,她的气魄和胆略。武则天才华横溢,这是举世公认的。贞观时期,唐太宗雄才大略,并且不喜欢女人干预政事,因而武氏的才干未能得到发挥。

高宗即位后,新的历史条件和客观环境,高宗的信任和共同的政治理想,使她的智慧之光在各个领域里闪烁。显庆五年(660)以后,高宗由于视力下降并患有风眩病,委托武则天处理部分政务。她处事皆称旨,表现出很高的政治才能。特别是当她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进而登上女皇宝座之后,镇压叛乱,铲除政敌,安定西域,发展经济,更加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她的才华。在日理万机之余,她著书立说,赋诗言志,挥毫泼墨,史家已有定评,“武后诗文集,多至百余卷,为古今妇女之冠。如《升仙太子碑》,自来妇女亦无此大手笔!”

这是史家的共识。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684年她在平定徐敬业叛乱,诛杀宰相裴炎、大将程务挺之后演出的一幕:

太后震怒,将群臣召集到便殿,训斥说:“朕没有辜负天下人的期望,你们都知道吗?”群臣回答说:“知道。”太后又说:“朕侍奉先帝(高宗)二十余年,忧虑天下到了极点!公卿富贵都是朕赐与的;天下安乐,也都是朕长期治理的结果。先帝驾崩,把天下托付于朕,朕不爱己身而爱百姓。如今为首叛乱者,皆出于将相,这些大臣竟如此辜负朕的期望!你们中有接受遗命老臣、倔强难制超过裴炎的吗?有将门贵种,能纠合亡命超过徐敬业的吗?有握兵宿将、攻战必胜超过程务挺的吗?这三个人,在群臣中都很有威望,因不利于朕,都被朕杀了。你等有能超过这三人的,就趁早叛乱;不然,就必须忠心事朕,不要让天下人耻笑。”群臣跪伏顿首,不敢仰视,说:“帷陛下所使。”

这是何等宏大的气魄!武则天讲的每一句话,都是掷地有声的!如此众多的男子汉,包括那些历经沙场的武将和学富五车的文臣,统统都跪倒在一个女人的脚下,不敢说一个“不”字,此时此刻,还有什么“男尊女卑”可言!

武则天的气魄宏大并不完全来源于女皇宝座,而是植根于她的倔强的个性和无畏的胆略。

早在贞观年间,武则天就表现出不凡的气魄。唐太宗有一匹烈马,名叫狮子,身躯肥大,无人能调教驾驭。武则天对太宗说:“妾能制服它,不过需要三件工具,一是铁鞭,二是铁挝子,三是匕首。用铁鞭抽打它,如果不服,就用铁挝击它的头,还不服,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咽喉!”太宗听完后,很赞赏她的勇气。但是,太宗不大喜欢武氏倔强的个性,和锋芒外露的言辞,因而使她在贞观后期受到了冷落。只有历史给了她君临天下的权威,武则天才有了用制服烈马的手段驾驭群臣的机会,从而使她的气魄更加宏大。

武则天具有过人的胆略。这在择都、选将等方面都有充分的表现。隋唐时期的关中由于地狭人稠,粮食供应困难,已不适宜建都,但能顺应历史发展趋势,毅然将都城东移洛阳的,只有隋炀帝和武则天二人。正如史家所论,武则天建都洛阳,政治上是为了改朝换代,以周代唐;经济上是为了适应关东经济的发展,以固根本。从这方面肯定武则天的历史作用,比从其他方面赞扬武侧天都更具实际内容,武则天选将,也有独到之处。武周时期有一名将领叫王孝杰,早年在一次战役中成了吐蕃的俘虏,后伺机逃归。

天授元年(690)武则天称帝以后,西州都督唐休璨请求收复安西四镇。武则天鉴于以往军事上失利,在统帅的人选上特别慎重。当她得知王孝杰曾久在吐蕃,熟悉吐蕃山川地势的情况,便独具慧眼,任命王孝杰为武威军总管,唐休憬等为副总管,率军挺进西域。长寿元年(692)十月经过激烈战斗,打败了吐蕃,收复了龟兹、于闻、疏勒、碎叶四镇,取得了辉煌战绩。捷报传到洛阳,武则天对王孝杰大加褒奖,拜为左卫大将军,次年又荣任宰相。此外,武则天所摧拔的娄师德、张仁愿、郭元振等人,都成为镇守边关、驰骋疆场的一代名将。所以我们认为武则天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而且是一位杰出的女军事战略家。

武则天的魄力,还表现在她极富传奇色彩的经历和闪光的政绩上。在中国古代历史上,还不曾有过另外一个女人,像她那样,经历过那么多的坎坷,遭遇过那么激烈的反对,又享受到那么多的荣耀,拥有那么高的权威。她两次踏进皇宫,当了28年皇后、6年皇太后、16年女皇,参与执政和独掌大权长达40余年。她既有过辉煌的政绩,也留下过污点和阴影。对于她,应该进行多视角、全方位的研究。简单的肯定,或者简单的否定,都不能复原武则天的本来面目。我们认为不论史家的评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在中国历史上一些主要朝代的240余位皇帝中,只有武则天这一位女性,而且武则天是在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登上女皇宝座的。这一事实本身就足以说明武则天的特别杰出。如果我们把武则天放在世界史范围内加以考察,加以比较,把武则天和世界上所有的女皇,如新罗的三位女皇、日本的九位女皇、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俄国的叶卡德林娜二世等进行对比研究,武则天不仅毫不逊色,而且可以说这些人都比不上她。她那乐观向上的气概,勇于革新的精神,坚韧不拔的意志,日理万机的才干,在古代妇女中都是罕见的。

武则天的政绩究竟如何?虽然史家的看法不尽相同,但在主要点上大多数人的见解是较为一致的。其一,她能任贤纳谏。她创立了殿试、武举和自举,选拔了一些有才干的良臣,如狄仁杰、姚崇、宋苏良嗣等人。

其中姚、宋成为后来开元时期的贤相。

其二,生产较发展。在她统治时期,国家仓库里储满了粮食。户口也从永徽三年(652)的380万户增加到神龙元年(705)的615万户。其三,国力很强盛。

她在派王孝杰收复安西四镇以后,又于702年在庭州(今新疆吉木萨尔县)设置北庭大都护府。在她执政时期,版图辽阔,东至高丽,西达波斯,南尽林邑,北抵大摸,东西两端都超过了唐太宗贞观时期。我们认为,评价历史人物,要全面考察他的一生,他一生政治、军事等实践活动及其思想发展变化的各个阶段,考察他的全部言行及思想的各个方面。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重点应看他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比他的前辈和同时代的人,对于祖国的富强和统一,对于民族的兴旺和发达,对于生产力的恢复和发展,对于科技文化的革新和繁荣,是否做出贡献,做出了多大贡献。如果这样的标准可以成立的话,毫无疑问,武则天是一位应该肯定的历史人物,是当之无愧的杰出的女政治家。

武则天的魅力,还表现在她去世以后。一千多年来,人们对她的是非功过,众说纷纭,褒贬不一,迄今仍在评述着,争论着。

唐朝人对武则天的评价虽然有褒有贬,但总的倾向是肯定的多。从中宗到玄宗,武则天的子孙们,将她同太穆(高祖皇后)、文德(太宗皇后)、和思(中宗皇后)、昭成(睿宗皇后)诸皇后列在一起,皆加“顺圣皇后”的尊称,从此武则天被称为“则天顺圣皇后”。其后一些史家虽对武氏改朝换代颇有微词,但仍赞扬她善于纳谏,有知人之明。唐亡迄于明清,史家对武氏的评价则大相径庭。五代后晋人、《旧唐书》的作者刘晌等人把武则天称帝比喻为“牝鸡司晨”。北宋史学家司马光等人亦不满武氏专权,但他们尚能较客观地叙述史实,其中不乏赞赏之词,如说她“政由己出,明察善断”。但自理学兴盛以后,贬武议论便逐步升级,他们指斥武则天“任用酷吏,屠害宗支,毒流谱绅,其祸惨矣”。

甚至给武则天罗列出“九大罪状”,说武翟是从古至今最凶恶的人。不过,与上述观点相反的议论也同时出现于史坛,明代思想家李赞就十分称赞武则天,说武则天爱惜、敬礼者都是贤人君子。

到了近现代,随着科学理论与方法的传人,史家对武则天的评论也随之更加深入、更加丰富了。在许多通史教材中,辟有专论武则天的章节;在许多刊物上,载有讨论武则天的论文。

吕思勉、岑仲勉、熊德基等先生,先后出版通史和专论,对武则天持否定看法;而陈寅格、范文澜、吕振羽、郭沫若、翦伯赞、吴晗等史学家,则持明显的肯定态度。与此同时,武则天成为文学家塑造的对象,讴歌的人物。1935年宋之写成的多幕剧《武则天》,1943年田汉又写成京剧《武则天》,1959年上海越剧团演出了《则天皇帝》,1960年郭沫若又发表了《武则天》四幕剧,在紧锣密鼓声中,在观众的热切注视下,武则天一次又一次地走上舞台。直至最近十年中,又连续三年召开评价武则天的学术研讨会,先后出版了《武则天本传》(胡戟著)、《女皇武则天》保枫、常万生等著作,在全国掀起了研讨武则天的热潮。

同时,武则天又漂洋过海,走上了世界舞台,成为国际学术界研讨的热门话题。林语堂的《则天武后》,1957年在英国伦敦出版,1959年日本出版小沼丹译本。1958年以后,香港又出版了徐素《女皇武则天》、《李唐武则天》。1966年以后,日本出版了外山军治《则天武后》,三次出版原百代《武则天》。1979年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剑桥中国史》第三卷隋唐史中收入美国人特威彻特撰写的《武后》。这进一步证明,作为世界史上的杰出女皇,武则天的确具有超凡的魅力,挡不住的诱惑。

武则天的事迹还深深印在她家乡父老的心坎里,年代久远地保持着魅力。在她的故乡山西文水县,从唐代开始就修建有则天圣母高庙,并且相传由于鲁班显灵,使这座庙修建得美丽壮观。此后历代百姓曾多次重修,年年祭祀。正殿神座上的武则天彩色塑像,一直保存到现代。1987年文水县百姓又集资用大理石修建了一座端庄肃立的武则天塑像。在武则天童年生活过的四川广元,皇泽寺内供奉着武则天的“真容像”,像前的香火一直很盛。在武则天的归宿地陕西乾县,多少年来百姓都十分崇敬武则天。乾陵本是唐高宗和武则天的合葬陵,但自明代以后,当地百姓一直把它叫武则天陵,称乾陵所在地的梁山叫做姑婆岭,直到如今,每逢清明节,许多百姓还不辞劳苦地爬上姑婆岭,祭奠武则天;在梁山脚下还一直传播着许多有关武则天的故事。后来由乾县的几位学者加以整理,竟写成了一本深受群众喜爱的畅销书。这充分说明,武则天究竟是怎样的历史人物,广大百姓的心中是有数的。

我们在武则天魅力的感染下,从1985年武则天研究会成立之时起,迄今研究武则天已有20年,每逢有新的著述,都要重游乾陵、攀登梁山,一次又一次地登上梁山之巅。武则天的魅力,使梁山更显高大、乾陵格外宏伟。乾陵是唐陵的典范,唐代“二圣”的寝地,祖国文化的瑰宝,在辽阔的苍弯下,在茫茫的绿海中,闪耀着神秘而灿烂的光辉。我们放眼四望,三秦春色,太白积雪,陵园文物,尽收眼底。读者朋友,当您读完这本小书,再攀登梁山,或者从梁山上下来,再仔细阅读这本小书,您一定会真正领略到盛唐文化的恢宏博大,气象万千,真正感受到武则天的超凡魅力、辉煌业绩,从而同我们取得共识:女皇千古,神州传韵;四海流芳,魅力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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