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和老獾都奇怪了,它不是个偷懒的狗啊,这是咋了?老獾就问它:“你不是爱跟着赶集呀,卖了柳编还给你买猪骨头和肉包子,走吧走吧,你拉着我坐着多舒服啊。”
说着就笑呵呵的把它扔下来的绳套套到它背上,谁知它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去了,就又一抖身子抖落了下来,一副坚决不去的样子。其实老獾也不是就想狗拉着他的车子他坐着享福,他也是跟这条狗形影不离的惯了,对它有了依赖心理,不想自己单独去哪了。看那条狗一反常态的样子他吃惊的看着娇娇等她来解释这个突发事件。娇娇也不知所以然的看着狗皱起眉思索了一下认真的说:“我想他不去肯定有它不去的原因,你就自己去吧。”
老獾无法只得自己去了。黄狗蹲在门口呜呜有声,好像很焦躁的样子。
娇娇没理会它,抬头看看天阴沉沉的,怕要下雨了就不能砍柳条了,她就准备不去地里了,再去村南砍一捆柳条放到家里预备着下雨编。
她收拾好家里就拿起镰和绳子往南边柳树林里去,本来想把狗锁在家里看见,但是她一迈院门它就呼一下子窜到门外了,她就手指着家里跟它说:“回家回家,我去砍柳条你跟着干啥。”
它却嗷嗷叫着不肯回家,而且撒开蹄子跑到了她前面,她又吃了一惊,心想,这条狗今个咋了,一反常态的不跟老獾去赶集了,一反常态要跟着我砍柳条,它这是唱哪出啊它?这样想着无奈就锁了门,跟在它后头去柳林子里了。
刚走到林子里,她以女人的本能就敏感的觉出不对劲,好像有人在暗处看着她,但四下逡逡,又不见可疑人影,远处地里都有村里人熟悉的影子,绝没有能令她心慌的生人。
她用眼睛没搜寻到人但心还是突突的跳,就安慰自己可能是夜里担心爹没睡好神经错乱胡思乱想了,这样想着握紧镰刀边进林子里砍柳条还边不知觉的四处暗逡,但是浓密幽深的老林子里除了鸟飞兔子窜刺猬溜根本看不到人的踪迹。她看看跟在自己身边的狗想难道是我多心了?把这条狗当成人了?她又看一眼机警的仰着头的黄狗,心里想有它在我跟前,啥都不怕。虽然这样想当还是疑疑惑惑着再也不敢往柳林子深处走了,准备在边上砍一捆就回去。
当她心神不定的匆匆砍了一堆柳条正弯下腰打捆的时候,感觉眼前一暗身后一凉,身子已经被一个人一把抱住了,她本能的张嘴欲喊,但是嘴已经被那个人捂上了,然后就被抱着往林子深处跑,飞一样的快速,她使劲的踢腿,叫喊……
当那个人终于在密不通风暗无天日的柳林深处放下她欲扒她的衣裳的时候,她听到头顶上扑啦啦冲下一个巨物,好像要把她从这个人手里抢回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树林里“哗”一阵响,紧接着“呜啊——”一声,那个人“啊呀——”松开她就捂着腚惨叫起来,然后她惊恐中看到一个高大凶悍的背影往树林里疯跑,但她家那条狗在后面紧追着。
这时她好像又听到头顶噗的一声飞走了一个黑影,她去看啥也看不见了。她衣衫不整的坐了起来,又听到一声“啊呀——”一声惨叫,估计她的狗又咬了他一口。她立刻明白了狗今天的反常表现,她感慨的惊叹:真是条神狗啊!
“噢噢噢,回来——回来——”她冲着林子里大声的唤狗,狗气咻咻的从树林深处被她唤回来了,她激动的一把搂着它像扑在亲人的怀里亲亲的说:“算了,够他受的了,他也没得手——”
据说那个人是外村的打猎的,他在这个林子里打猎的时候看中了她,准备今天下手,不想被狗抢先料到,人不如狗。
从那以后,它不在跟着老獾了,换成了对女主人亦步亦趋,尤其她每天砍柳条它必跟着她,寸步不离左右,她走路它撵着她的脚跟跑,她砍柳条它也挨着她的脚跟转,村里那些眼红她每回见了她都戏谑挑逗几句的年轻男人也不敢造次了,因为每次他们一看她欲开口它就朝他们瞪着眼喉咙里发出示威的“呜呜——”声,好像谁跟女主人搭讪,都是要抢它的香骨头般令它恼恨,对狗的示威,谁不怕。
后来发展成除了它的男主人,任何男人不得和她说话,她对此哭笑不得。不过,有了它,她到哪都不怕了,一刻离了它,她倒心神不安了。它跟着她它,老獾也对女人一百个放心了,每次又成了孤身一人赶集卖柳编回来还是会给他捎几块骨头或者几个包子犒劳它。
但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一个巨大灾难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来了。
那天早上,她正带着狗在柳林边砍好了一捆柳条欲回去,忽然听到西方天边传来了闷闷的嗡嗡嗡的响声,紧接着西边的天就黑了,好像乌压压的黑云压了过来,并且那嗡嗡嗡的声音更响了,像过飞机一样,但是又看不见飞机。她被这可怕的景象弄的心惊肉跳的,仰头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天空想这天上是咋了,是要打雷下雨了吧?这时候,那条狗惊恐的狂叫起来,好像也跟她一样心神不宁的。她看着狗狂躁又恐惧的样子,更害怕了,不知道天上要作何文章,就赶紧把拿绳子捆柳条。刚扛到肩上唤着狗要走,忽然“哗哗哗,啪啪啪”的雨点骤然落下来了。那些雨点落到身上地上居然会跳——原来不是雨点,是蚂蚱——蝗虫,而且,风驰电闪般的,地上铺满了蚂蚱,在看眼前,柳树的枝叶上草棵子上全都铺满了蚂蚱,且眼看着面前的柳叶瞬间被唰唰的蚕食罄尽,她明白了,这里来了百年罕见的蝗虫灾。
但是随着万马奔涌般的蝗虫袭击,天空中也出现了各种古怪的大鸟大鹰,一些扇着翅膀的可怕家伙伴随着这“黑云”幽灵一般掠过高空,它们还发出可怕的叫声,伴着这把天都遮成了一张大黑网般蝗虫大军一齐向人类施威,此刻好像就是世界末日来了。她捂着头瑟瑟抖着搂紧她的狗,嘶声向狗叫喊:“咋办,咋办——”
狗紧紧的把身子贴近女主人,尽量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暴雨般哗哗落的蚂蚱群,用舌头和牙齿为她驱赶在她身上跳跃啃啮的蚂蚱,并轻轻的“呜呜”着来安慰她。正在这时,头顶一声“嘎——”的刺耳鸣叫,令她尖叫一声抬起来头,这时她看到一头硕大的老鹰正盘旋在她头顶,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她吓得闷叫一声搂紧了狗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它一头冲了下来,一下子衔住了她的衣领,然后腾空一跃,把她叼上了空中,那个平时机警敏捷的狗赶紧跳跃着从鹰嘴里去夺她,但是它毕竟不会飞,它只用嘴夺回了她一只鞋……
老獾今清早起来不见媳妇,有些焦急,因为往日这个时候她已经砍了一捆柳条回来了,今个咋还不回呢?他心里想着就又坐到院子里编起物件来。他低头编着编着就感觉到了天上的异样,开始也以为要下雨了,就没在意继续低头编,心里想着,再编一根条子媳妇还不来他就去南地里找她。但一会儿就听到当街有女人孩子的嘶叫声,他抬头一看天立刻跳了起来,西边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了,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准是风沙或者暴雨要来了。想起还在外面的女人和狗,他就立刻回屋里拿了雨具疯了似的往村南跑。
跑到半路看见从四面八方往家跑的村人,可是就不见他的女人往家跑,他心里急的突突的跳。这时那如雨的蝗虫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了,它们居然落到哪里咬哪里,啃哪里,吃哪里……他发疯的拍打驱赶着落在自己头上脸上肩上手上的蝗虫时,忽然听到柳树林子里传来他的黄狗凄厉的嚎叫声,他听了心里一揪,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跑到柳林子里只看见了他的狗没有他的女人,他朝狗跑狗也向他跑,它一下子前双爪子朝地跪了下来,嗷嗷的向他嚎,他跟它一样痛苦的嚎叫着问它娇娇哪去了?它用两只前爪做出翅膀状,又仰着头向天狂吠,然后举起爪子里的一只红绣鞋,呜呜的发出了哭声。
老獾不敢相信的问:“她被天上一只大鸟叼走了?”
黄狗点了点头,眼泪从它的大眼睛里呼呼的流下来。
老獾看着林子边上一捆已经被蝗虫啃啮的光秃秃的柳条,旁边还搁着她砍柳条用的镰刀。他高大的身子坍塌般蹲在了地上。
蝗虫跟它突然飞快的来一样飞快的吃光了所有的庄稼走了,突然的像是做梦,可是看着唯一证明它们来过的就是那些所有光秃秃的庄稼杆,所有的人都不再恍惚了,他们一齐坐在光光的地头为他们一季的庄稼一年的口粮嚎哭起来……
谁也没有留意到老獾的媳妇不见了,所以只有老獾和他的黄狗没有坐到地头哭他们的庄稼哭他们的口粮,他和狗发疯的在光秃秃的地里转悠,寻找,老獾虽然知道老鹰嘴里不会有生物归还,但是他不相信他的媳妇会死,她的媳妇还没住上红砖蓝瓦的大瓦房呢,还没戴上金银首饰呢,她不会死的……也许是老鹰叼错了人,它只是想叼一只野兔或者一个小孩,老鹰不会吃大人的,它也许会把她叼上天以后看看不对,就又把她丢下来了,她长的那么俊,心眼那么好,老天爷不会就这么叫她走的,不会的。找吧找吧,不定哪个乱坟岗子里野地棵子里就找到受伤了躺着的她……她宁愿她受了伤,甚至摔残了摔废了,好像是在跟老天爷谈条件,只要你让她活着瞎子瘸子我都要,我都感激恁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