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我轻轻唤他的名字，但听吱嘎一声，寝殿的门开了。
怕是莲衣来看我是否入眠，不想她担心，忙躺下盖了被子装睡，但听轻然脚步声渐渐靠近，却与平日有些相异。正奇怪，便觉一阵微风拂面，帐子似被掀开了，榻边显然站着一个人，悠悠有气息在鼻尖拂过，那份熟悉暖意令我怦然心动。可终究不敢睁开眼，只怕睁开眼，只怕一句话，就会让彼此分不开，可眼下绝对不行，又何必平添痛苦。
我忍住了，而那人也忍住了，有一阵微风封面，听到帐子落下的声音，榻边的人也远离了，但他还未走出去，便听莲衣的声音，极轻极轻地问着：“皇上，您怎么来了？”
看来寰宇是突然来的，莲衣大概已歇下，所以这才匆匆出现，又听寰宇压着声音：“朕就来瞧一眼，她睡得很熟，别吵她了，朕这就回去了。”
“是。”
“皇上小心脚下。”
“皇上慢走……”
殿门重新被合上，我豁然掀开帐子，感觉到隐隐还留有他的气息，心头不知是痛是甜，有五味杂陈的无奈，又有被深深爱着的幸福，如果我们是平常夫妻该多好，如果他没有江山社稷没有后宫美眷，该多好……
“寰宇。”又一次轻轻唤他的名字，知道他不可能再次出现，但希望他心里能听见。
之后满脑子都是他的存在，辗转反侧一夜浅眠，翌日天亮才沉沉有睡意，心里暗自庆幸不用参加各种冗长复杂的礼节，但到底是新年元日，起个大早图吉利，莲衣金儿早早就来了。
拜年赏赐，元日的早晨在热热闹闹中度过，美咲和世忠世贤不多久就被太后接去寿宁宫，便只有我陪着涵春在坤宁宫，意外的是，袁卓已竟如常来请脉，我本是恩准他出宫过节的。
见面后问他为何不出宫，他只是淡淡地说：“年节里多应酬，或守岁熬夜伤神，或饮食过剩积食，或饮酒过量酣醉，皆要有太医随时候命，御医馆里无一人出宫过节，臣虽不必为其他的事负责，但也是御医馆的人，岂能独自离开。”
不禁又一次觉得这个人奇怪，永远摸不清他会在哪一件事上认真，又会在哪一件事上无所谓，遂不再问任何话，只叫他为涵春把脉。而涵春的身体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袁卓已便换了方子，预备让她吃新的药。
涵春服药后就要休息，遂与他一同回寝殿准备为我把脉，才走过正殿前，忽听宫门前一阵喧闹，金儿忙迎出去看，不久返回向我禀告：“是老六王爷家的颐嘉郡主，要来给娘娘请安，门前宫女已说了娘娘静养不许人打扰，可郡主非要往里闯。”
“颐嘉郡主？”我依稀记得在皇室族谱里见过这个名号，但对人却毫无印象，莲衣忙解释，“娘娘是没见过的，这个颐嘉郡主是老六王爷的小妾所生，虽是庶出但因老王爷老来得女便十分疼爱，求太后给了郡主的封号。但她的生母红颜薄命，前年就因病过世，郡主送灵还乡守孝两年，故而一直不在京中。”
“送灵还乡？”我又不解，但问，“难道她的生母没有名分？”
莲衣颔首：“说是小妾，实则只是府里买来的一个丫头，据说老王妃和几位侧妃容不得她们母女，老王爷怕女儿被欺负，才求太后给了名分，郡主是王爷的血脉，总是容易的，可她母亲就只能那样了。所以过世后，不会在王府祠堂留牌位，灵柩自然送返回乡。”
之后又听莲衣絮絮说着老六王爷家的事，原来老王妃虽容不得这个孩子，但太后出面安抚后，便说收养在自己身边，但不容许颐嘉喊亲娘母亲，她的生母在王府依旧只是个奴婢，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六年，在本该是颐嘉选婿出嫁的时候，生母却突然病故，颐嘉毅然不顾嫡母反对，苦求老王爷答应让她送生母灵柩回乡守孝，一守就是两年，如今返京，已是十八岁光景。
“是个孝女。”听莲衣说罢，我微微叹息，见袁卓已把脉完毕正收拾药箱预备离开，便对他道，“若没有别的事，本宫会在元宵后就动身离宫，大概会与涵春夫人同行，你预备一下要带的各种东西，拟了单子交给莲衣就好，她会为你打点。”
袁卓已默默应了，正要转身，我又道：“暗香疏影的事本宫已介入。”
他回身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又道：“之后几日就不必来请脉，你既不愿意离宫，在宫里能有几天自在也好，或去看看戏，也算过节。”
袁卓已依旧没什么反应，淡淡躬身行礼后，便转身走了，我冲莲衣苦笑：“是不是又白费我的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