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了。”寰宇重重地捏了我的手，而后捧起我的脸在额头深深一吻，再没有说什么话，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宫门，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就感觉心被掏空了似的，若非莲衣赶着几步上来搀扶，我怕就要失态地摇晃甚至跌到，也只有莲衣听到我极轻地那一句，“心好痛。”
等我再走出寿宁宫的大门，皇帝的銮驾早已往馨云堂而去，众妃立在寒风里等我，不知有多少人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怅然神伤，她们当中不乏自选秀进宫至今未能得圣颜青睐的人，而霍结衣如此特殊地得到帝宠，怎能不叫她们心生怨怼，而纵然是我，也不知该如何端平这碗水，也不知如何去平复她们的心。
“今日都吃了酒，着御医馆开醒酒的汤药，都早些休息莫在宫内游荡。”我吩咐众人散去，唯有萧亦瑶与我同行，她怀里抱着早已熟睡的宇琛，我问她为何不叫奶娘送回去，她却笑，“不知怎的，今晚不抱着孩子，心里就不踏实，美瑭美仁都大了，臣妾抱不动了，不然都想带在身上，才不会觉得冷。”
这一句话里藏了多少悲凉的心境，我全都看得见，想起我大婚那晚她派人来生事，如今却当笑话一样问：“当日本宫与皇上大婚，你也是这种心情吗？”
萧亦瑶惊慌地看着我，可她却没办法否认，难道不是吗？
我依旧笑：“本宫也是此刻才明白你当日的心情，这么多年皇上盛宠你一人，不管你脾气性子有多少叫人无奈的地方，皇上还是由心地疼爱你，可突然本宫就来了，平白无故地夺走本属于你的一切，不论是地位还是得到皇上的爱，比起如今一个霍结衣，那会子的打击才是真正的大，对不对？”
“娘娘别再说了，臣妾惭愧。”萧亦瑶已有几分哽咽，又硬挤出笑容，“比起从前总是好太多了，如今还有娘娘可以让臣妾说几句心里话，臣妾很感激。”
“你愿意对本宫说心里话，本宫也很安慰。”我停下步子对她笑，看看熟睡的宇琛憨态可掬，便提醒她，“新人不会只有霍结衣一人，而新人得宠也势必要引出那些久在宫中郁郁不得志的人的嫉妒，你不要去理会她们的私心和纠葛，大局未定前，好好保护孩子才是重中之重，你看林昭仪，深居简出低调谨慎，这世道终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是。”她已然双目通红，灯火照映下更能看见睫毛上点点晶莹，我吩咐将步辇给她坐，好让她抱着孩子回芬芳殿，她虽推辞也不敢违抗，便抱着宇琛坐了我的步辇回去，我倒是才刚一阵阵的燥热不曾散开，愿意在这清冷的空气里走一走，但莲衣也催促我各门即将落锁，容不得我慢慢欣赏着凄清悲凉的宫廷夜景。
说凄清悲凉并不过分，除了我以外还有多多少少女人此起彼伏地叹息着，纵然这一刻受宠若惊，欢喜又羞赧的霍结衣，也免不了在将来有这一叹，皇后如何，贵人如何，本都是一样的。
“娘娘。”莲衣搀扶着我，终是忍不住出声，“您想多了只会烦恼，何必呢。”
我苦笑看她：“不然想什么呢？想美咲？还是想我那未见天日的孩子？”
莲衣更担忧，但还是劝我，“怎么不想想皇上对您的好。”
“此刻他正在对着别人。”
“娘娘这就错了，皇上哪能对人人都动情，这里头的门道，岳公公最明白。”
“纵然如此，让他做不愿做的事，我又岂能不心疼？”我的心思一度消极，怕是莲衣也无力挽回，“只因我这个皇后在这里孑然一身，连可以帮到他的外戚也没有，看似风光的帝女皇后，实则还不如一个秀女对皇帝对朝廷来得有用，霍结衣有做侯爷将来要握兵权的哥哥，我有什么？”
“管国在南方与天朝并肩守护各自的疆土，让皇上免去外患，这不是对朝廷的贡献吗？娘娘，奴婢虽不懂朝政，也明白您的和亲对国家而言有多大的意义，您怎好妄自菲薄，又将皇上的心意置于何处呢？”她一时激动说得忘了分寸，慌忙地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我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渐渐含泪，不管要对多少人做出坚强的伪装，总还有莲衣能在我软弱的时候予以我扶持和呵护，我怎会怪她，怎会恼她，伸手将她搀扶起来，“这样的话你要常常对我说，我时常会迷失了心，因为太爱他。”
莲衣只道：“娘娘早些回宫休息吧，夜深了。”
“回去吧。”我收起软弱，扶着她的手缓步走去坤宁宫，渐渐起了风，步子便不由得加快，可快至坤宁宫时，却见宫门前有男人的身影晃动，而那个人似乎也瞧见了我，转身就朝这里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