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科下意识地想站起身来敬礼,只是他的身体已经太虚弱了。这半天的时间里,他是水米未进,而且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被拷打和虐待中,所以刚刚站起来点,两腿一软,又坐了下来。
“你身上有伤,就别起来了!”方明远连忙按住他的肩膀道,“陈大哥,坐着说吧。”此时方明远的心中亦是愤怒不已,前世里,虽然说警察打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更有什么躲猫猫、睡觉死、撞墙死之类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毕竟没有发生在他的身边,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从网络中所见的那冰山一角。但是陈军科的遭遇,却是就发生在他的身边,发生在他的眼前,看着已是遍体鳞伤的陈军科,方明远虽然脸上还保持着平静,但是心里却早已是怒火冲天。他完全想像得出来,陈军科肯定是为了阻止他们扣留货物,才会遭到这样的毒打的。
陈军科勉强地挣开已经肿得不成人样的双眼,愤恨地道:“那个狗屁贺站长,还有他们四个人人有份!因为我不让他们卸车,他们就强行把我制服,那个贺站长还跟我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让我唾了那畜生一脸的唾沫,结果他们五个人就一直打我……”
方明远制止了陈军科继续说下去。“朱伯伯,孙经理,李大哥,陈大哥遭受这样的毒打,天理难容。但是具体的细节问题,咱们可以等事后慢慢地和他们清算,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陈大哥送往医院,进行全面的检查。陈大哥,本来就身体不好,我怕……”
“对对对!”孙照伦连声道,“先送去医院,全面地检查身体。其他事,回头再说!”陈军科可是因伤退役的残疾军人,若是再因为这一次的毒打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就麻烦了。
“朱伯伯,你熟悉平水市吗?”方明远自己知道自家事,这平水他还真没来过。孙照伦就更不必指望了,来秦西这些日子里,也就在奉元市呆过一些时日,连潼川和潍南都没有去过。
“诸位,诸位,我们的铁路医院就在附近。”贺东鹏在地上喘息了半天,这才爬了起来,听几人在商榷医院,在一旁插口道。
“不能去铁路医院!他们蛇鼠一窝,要是在检查报告上做什么手脚,日后想告他们就麻烦了。”方明远立时就拒绝了,这种儿子鉴定老子类的事情,在前世里,可是向来没有什么公平的结果的。可惜现在也没有什么114之类的电话查询业务。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为找个医院而感到棘手。
朱大军也不由得有些为难,平水他倒是来过两趟,但是都是公务,根本就不会注意医院的所在的。
“我来吧,我问问这里的驻军,有没有军区医院。哼哼,我就不信他们的手脚再长,还能伸到军区医院里去!”李光翼的目光简直都要喷出火来了。一位参加过老山轮战因伤退役的伤残军人,只因为尽忠职守,就被毒打成现在的这个模样,他简直恨不能掏出枪来,将眼前的这几个渣滓全部都突突了!
并没有用多久的时间,李光翼就已经挂上了电话。“我已经联系了军区医院,最多二十分钟吧,他们的急救车就可以赶来了。”
方明远看了看左右,屋子里除了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就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陈军科现在最好是能够让他躺着,总这样坐着可不行。“朱伯伯,李大哥,咱们要不要先将陈大哥送到车里去,在那,他至少可以躺着。”
“方少说得对,不过不用那么麻烦了,我直接把车开到门口来!”李光翼现在怒火满胸,对于平水火车站更是半丝好感都没有,自然也就不会顾忌什么影响了。
李光翼还没回来,屋里倒是又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平水火车站的站长钱康和平水铁路派出所的值班副所长两人闻讯赶来,还带了几名铁路警察。
钱康得知消息后,也是相当地惊诧,他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当他听说这一行人中,还有警察和军人的存在时,钱康的心不由得就是咯噔一下。
“事情闹大了!”钱康那毕竟是在铁路上干了一辈子的老铁路,什么风风雨雨没有见过,自然明白,这一行人中有警察和军人的意义--贺东鹏这一次无疑是踢上铁板、甚至于是钢板了。但是就任事情这样随意的发展下去,对于平水火车站的声誉可是大为不好,况且他现在还在站内,要是置若罔闻,那么属下的这些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思前想后下,钱康还是站了出来。
而当他与方明远几人见面,他才知道,这贺东鹏扣下的商品居然是港商合资公司的,人家的香港籍经理已经堵上门讨要个公道来了。
“我们会向省政府有关部门反映这一情况,奉公守法的商人,其货品居然会被火车站站长无理由地扣压,而且居然还让他人搬空了我们的车皮,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抢劫!这是合伙抢劫!”孙照伦发出了歇斯底里般的咆哮,“我们的押车人员,就因为尽忠职守,阻拦你们卸车,居然会被你们的站长和铁路警察毒打数个小时,他可是一位参加过老山轮战,因伤退役的残疾军人!你们居然也能够下得去手!我倒要看看,军方对于这样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钱康微微地退后了半步,这个愤怒的香港人自从他出现,就根本没有给他除自我介绍之外多说半句话的机会,短短的这点时间里孙照伦已经在他的脸上喷出了无数的唾沫星子,可惜他却只能以微退半步做为回应,就连伸手擦擦都不合适--谁让他御下不严,居然做出这般丑闻,他这个站里事务的一把手,自然也是责无旁贷。他看了一眼已经如同一摊泥一般呆坐在那里的贺东鹏,心里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他的仕途算是完了。招惹到系统里的老人不说,还牵涉到了港商和军方,性质又是如此的恶劣,最后能够不被踢出铁路系统,那恐怕都是一个奇迹了。就连自己,这一次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其实对于贺东鹏近几天来的所做所为,钱康做为站长,怎么可能全无知晓。只是碍于郑军的存在,加上贺东鹏做事也比较小心,所扣压下的货车,大多来头都不大,有郑军出面,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摆平,所以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毕竟到了他这把年纪,怎么样平平稳稳地退下去,才是他最关心的。这种小事情,只要不惹出大麻烦来,他连管都不管。而贺东鹏也正是把握住了他的这一点心理,所以才敢在他的眼皮底下玩这种手段。可是上得山多终遇虎,贺东鹏这么快就撞上铁板,倒也是大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什么反应?我现在毙了他们的心都有!”李光翼黑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抱起了陈军科,转身出了门。整个过程中,对于站立在一旁的钱康和派出所的副所长根本就是视而不见。
“贺站长,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是谁搬走了我们的货物?”朱大军遵下身来带着几分怜悯的神色拍了拍贺东鹏的脸颊道。
“郑军,平水商场的郑副总经理!是他将你们的货物全部都提走的!”贺东鹏有气无力地道。
“郑军?他是什么人?”朱大军侧过头来看了看方明远和孙照伦,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来过平水的两人,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人。
朱大军看了看站在一旁闭口不言的钱康,心知想要从他们的口里套出来有关于郑军的情报,那是不大可能的了。他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二点十分了。“孙经理,现在已过凌晨两点了,就是找人也不方便,不如这样,咱们几个一会跟着陈同志一起去医院,然后回头就在军区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白天再找这个什么郑军要货。不过……这几个人怎么办?是回头和他们算账呢,还是干脆就把他们一块带走!”
孙照伦对于朱大军的安排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贺东鹏他们五个人,也一并带走,朱大军有这份权力吗?这里可不是平川县,他在这里执法恐怕……不过孙照伦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朱大军也许没有这份权力,但是李光翼可并不见得没有。恶意毒打退役伤残军人,这事情的性质可以说是极其恶劣了,李光翼强行将人带走,免得他们畏罪潜逃,虽然说有些牵强,但是也能说得过去。
“好,就依朱局长的安排!”孙照伦侧脸看到方明远也是微微地点头,立时就应允了下来。
钱康不由得脸色大变,这要是让他们硬把贺军鹏几人带走,那成什么体统。“几位,几位,远途而来,就由我们为你们安排……”
朱大军他们根本就不搭理他,从桌子上拿起几副手铐,将这五人全铐了起来,然后推着他们就往外走。朱大军走在最后,拦着钱康和那个副所长道:“两位最好不要拦阻我们,看见我们那个当兵的同伴了吗,你们再纠缠下去,他要是给你们两枪,相信只要不是要了你们的小命,你们有苦都没处诉去。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绑匪,人会关在军营里,有什么事到军营里来找我们。!”
说罢一行人扬长而去,远处传来了急救车的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