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香浮动
第二周。周二。
下午3点钟,Rita从文件中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向来表情僵硬的董事长居然噙着笑容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
“董事长。”她起身,战战兢兢地等待命令。
“今晚七点钟有晚宴。”
“是的董事长,司机六点钟会来接您去试衣服,然后接您的舞伴,预计提前五分钟到达凯旋山庄——”Rita翻开记事簿很认真地念道。
“告诉司机不用过来了,我现在自己开车走。”展轻侯打断她。
“呃?!”Rita抬起头,“现在才三点钟,四十五分钟后您还要开一个部门经理的会议——”
“取消,今天下午的安排全部取消。”
“可是董事长——”Rita忍不住开口
展轻侯一愣。
“我知道我不该多嘴的,对不起董事长……”她连忙道歉。
展轻侯突然笑了,脸上的线条因为柔和而更加的俊朗英美。他拍拍Rita的肩膀,“因为,我的舞伴是个肯定会出乱子的人,所以要提前敲定一下,帮我跟其他董事解释一下吧。”
Rita有些失措地点点头。
“今天你也早下班好了,辛苦了。”
Rita手中的记事簿“啪——”的一声从她手中掉了下来,她看着展轻侯的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是她的心中却在地震——
眼前这个就是最初的展轻侯啊,最初的展轻侯!在她刚刚进到展氏之初的,那个总是随和亲切脸上笑容洋溢,没有阴郁没有冷漠的太子。
展轻侯又笑了,挥挥手向着电梯走去。今天的心情真的是出奇的好,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是因为什么。
……
半小时后,他的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徐忆璇楼下。
他走出车子,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我在你楼下。”
“啊——”电话那边顿时一声尖叫,“这么早,我还没有准备好呢,没关系没关系,我马上……”
展轻侯被震得直捂耳朵,电话那边接着就挂断了。他皱皱眉,靠在车门上打量周围的环境。
不一会,楼道里面一阵乱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台阶上面骨碌骨碌滚下来的声音——
糟了!
展轻侯冲过去,“徐忆璇——”
一只大包从楼道里面直滚出来,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到,到,到——”徐忆璇在大包的后边,一阵风一样从楼梯上面蹦下来,她身上还挂着一个鼓鼓的包。
“你怎么这样下来!我还以为——”
“怎么了?”徐忆璇直喘粗气,一张小脸急得通红,“没关系,赶得及的!我在路上换衣服就好,快走,快走!”
她压根不知道,展轻侯要说的是什么。
展轻侯从她身上接过包,又指着地上那个大包,“是什么?”
“道具,太难拿了,所以用滚的。”徐忆璇呵呵一笑,“聪明吧!”
展轻侯皱皱眉没有再说什么,道具就道具吧,总比她自己从楼上滚下来的强,这只小兽长的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大脑。
他把大包放到了车子的后备箱里面,待徐忆璇坐上车之后发动起车子。
“这样,我待会儿去后面换衣服,你不许偷看哦。”她在随身的包里面翻找着。
“那可说不准。”展轻侯轻描淡写地耸耸肩。
“什么?”徐忆璇噘着嘴抬起头,却看见展轻侯嘴角噙笑的侧脸。
很少有男人的皮肤能有这种细腻的质地,虽然总是有种让人很是担心的苍白,可是现在阳光照在他的脸廓上,勾勒出华丽的麦金色和如同梦幻的完美线条,高鼻,深目,墨色的眸子里是永远洞悉一切的闲定。
而现在,这张脸上因为难得一见的笑容更加的夺目,更加的让人惊艳。
惊艳?
徐忆璇很奇怪自己居然用到这样一个词,不过现在的她确实是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就差“吧嗒吧嗒”流口水了。
展轻侯回头看见她呆掉的样子,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别想歪,开玩笑的!现在带你去试衣服,不用换了。”
“噢。”徐忆璇抓抓头发,掩饰自己的失态,“噢,知道了。”
她把头转向车窗的那面,脸上的温度才开始一点点地降下来。
徐忆璇你在想什么啦,工作的时候千万不可以胡思乱想的!
她在自己的头上悄悄地补了一下。
车子停在一座外形很是个性的服装店前面,店面整体的感觉就像是倒悬的钟乳石,是一种很奇妙的失重设计——出自欧洲设计名师之手。通体的玻璃外观,没有任何的装饰或者广告牌,连店名都没有。
可是徐忆璇认识这里,不,是每一个有明星梦的少男少女们都认识——这里是“zero。”是专门给贵族,政界要人,明星们设计衣服的地方,每套衣服都来自世界服装界的顶尖大师,全世界只有一套,当然衣服的天价也是全世界著称的。
“在这里,试衣服?”徐忆璇觉得血压正在疾速地升高,整个人都开始眩晕。
“有问题吗?”展轻侯关上车门,兀自向门那里走去。
“展先生您来了。”里面有人迎出来拉开大门,礼貌地冲展轻侯微笑致意。那是个很年轻很英俊的男子,眉宇清秀,他的颈子上挂着米尺,腕上一支插满针的小**。
展轻侯点点头,回过头来看着徐忆璇,“不进来吗?”
徐忆璇一脸拼了的壮烈表情,咬咬牙跟上来。
就说他怎么会付那么多的钱的嘛,居然带她来买这种贵死人的衣服!这下不赚反赔的危险都有啊。
徐忆璇小心翼翼地走在玻璃钢地板上,居然有种脚下踩着钱的感觉——踩的还是欧元。弄得她紧张得蹑手蹑脚贴在展轻侯的身后,像个小贼一样不时地探出头看向他问好的设计师。
“展先生的衣服已经做好了。”设计师在一个模特身边停下。
展轻侯收住步子,身后的徐忆璇一下子撞在他身上。
“对不起……”徐忆璇吐吐舌头退开几步。
年轻的设计师温和地冲她一笑,眉眼里晃动着盈盈的水晶。
“你真漂亮……”徐忆璇由衷地赞叹。
他的白面微微一红没有说话,伸手轻轻拉开模特身上的雾膜。
那是一套黑色的西服,剪裁细致线条流畅质地精良,有一种出自名门的贵族感觉。
展轻侯满意地点点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准备换上。
“展先生,有新设计的衬衣配这件衣服,是店长私人赠送的。衬衣已经在更衣室了,您进去试吧。”
“替我谢谢他。”展轻侯点点头,把徐忆璇从身后拉出来,“信,你们店长他人呢?想要他搭配一套晚礼服给她。”
“店长在楼上为法国大使夫人的衣服伤脑筋,你知道,他不肯轻易修改他的设计的,可是大使夫人的身材实在是……”信边说边从模特身上取下衣服,“这个时候叫他会被骂的。”
“这样。”展轻侯接过衣服,“那就把她交给你好了,我出来可不想看到她还是这个样子。”
信又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展轻侯走向更衣室,两个设计师跟了过去。
徐忆璇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很抱歉地冲信笑笑,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个小丑妞突然闯进了世界小姐选美现场的聚光灯下,真的很煞风景。
“随便弄弄好了,我没有太多钱哦。”徐忆璇吐吐舌头小声地说。
“和展先生一起来的人,从来都没有自己付钱的先例,你不必担心。”信又温和地笑笑,他把模特重新弄好,对徐忆璇作了一个引领的手势,“去楼上吧,我们的时间不多呢。”
徐忆璇忙收回胡思乱想的心神,跟着他往楼上走去。
十五分钟后,展轻侯换上了合体的衣服从更衣室走到大厅,站在穿衣镜前由设计师整理衣服上的细节。
帮他整理袖扣的设计师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工作,向着楼梯的方向露出惊讶的赞许表情。
展轻侯也回过头——
雕花的玻璃旋转楼梯上,娉娉婷婷地步下来一位丽人。墨蓝色的一袭低胸晚礼服,在腰部极有分寸地一收,旋即倾泻下来,下摆如一泓潭水随着步子流淌着,简约而高贵,在灯光照射下尽显着细腻华丽的质地。脚上是一双意大利手制小羊皮高跟鞋,在移步的瞬息若隐若现着缚在脚踝上的几根精巧系带。在白皙的左肩上镶着几粒夺目的钻,修长的颈子上一反常规的空无一物,却更显得皮肤胜雪线条美到极致。
长发盘成高耸又不失清纯的公主髻,发间编织着极细的宝石金络,金络在两鬓收束又合着几绺碎发在耳际微卷着垂落下来。本就清丽可人的五官经过精心的打理,显得更加的流转生辉,艳光四射。
她纤细修长的手搭在信的手中,像位公主般接受着众人惊叹的目光,慢慢地步下楼梯。
大厅中的设计师们不由得鼓起掌聚拢过来,这是他们对成功作品最大的肯定。
徐忆璇脸上红红的,很不好意思地冲大家笑笑,目光来到展轻侯身上,迅速地跳了一下——
从展轻侯的脸上她看不到任何像别人那样的惊叹赞美的表情,反倒,反倒有些隐忍的怒意。
他不喜欢吗?
她提着裙子跑过来,站在他的面前。
“你觉得好看吗?”她仰着头小声地问道,“我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展轻侯看着她,随即转头对信说:“给她搭配一条披肩。”
信微微一愣,旋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确定?”
展轻侯不容置疑地点头。
设计师们顿时有些不解地开始低语,搭配披肩?这个佩件不会给这身装扮添色啊,相反还会挡住礼服上手工刺绣浮丝花纹,这不是个好办法啊。
只有信还在笑着,别有深意的。
“他们都说,不合适搭配披肩的。”徐忆璇嘟着嘴。
“我说合适就合适。”展轻侯硬硬地扔下一句,从跟在自己身边的设计师手中拿过自己之前那件西服上衣,甩手环在徐忆璇身上。
“大家去工作吧。”信拍拍手招呼道,同时对身边的学徒耳语了几句,学徒匆匆离开。
设计师们散开来,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你又不是设计师。”徐忆璇小声嘀咕着,一把拽下身上的西服外套丢还给展轻侯。
什么嘛,好好的衣服,大家都说好看的啊,为什么要改?
信的学徒走回来,拿着几款不同的披肩,信仔细看了看,从中拿出来一款。
“不要听他的。”徐忆璇扁扁嘴,向信求救。
信温和地笑着,仔细地把披肩装点在晚礼服外面。
当他环手在她颈子后面整理褶皱的时候,徐忆璇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因为在乎,所以嫉妒。”
她闷闷得琢磨半晌,不懂。
信看着她皱着眉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不仅摇头暗笑,这真的是个笨女孩呢,不过真的蛮可爱。
他把重新打扮好的徐忆璇在展轻侯面前转了一圈,微笑着冲展轻侯点头,心照不宣的默契。
“走吧。”展轻侯抬手看看腕间的表,径自地走出店。
在车上,徐忆璇很久也没有叽叽喳喳地开口,只是噘着嘴坐在那里,不时地从车镜里面瞟一眼展轻侯,每看一眼就狠狠地挤一下鼻子。
展轻侯没有半点反应,他完全在自己的混沌世界里面。他皱着眉回想刚刚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他在徐忆璇那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心中有被人窥探了的怒意,生气她被别的男人评头论足,生气那么多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欣赏她。
那里是服装设计店,那些都是设计师啊,他们只是在用一种专业的眼光——可是,可是,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他都还是不能接受!
他用力地甩甩头,自己一定是不正常了。
“你怎么了,头痛?”看到他反常的样子,徐忆璇问。
“没什么。”展轻侯把头像车窗外转了转,一只手按住太阳穴。
“真的头痛?”徐忆璇忙凑过来,一脸急切地问,心中的生气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说了没事!”展轻侯突然回头喝道,把徐忆璇吓得向后一缩。
但是那只小斗兽马上就反弹回来,她瞪着大眼睛吼得比他更大声:“不痛就不痛嘛!吼什么?!我是怕你不安全驾驶会害到我!”
展轻侯不再做声,徐忆璇也不再说话,像个气蛤蟆似的呼哧呼哧自己生闷气。
红灯。
展轻侯缓缓地停住车,伸手到公事包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来一只小盒子,递给徐忆璇。
“是什么?”徐忆璇噘着嘴巴把盒子拿过来,凑在耳朵旁边晃晃。
“自己看。”
徐忆动手把盒子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她顿时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讶——盒子里面躺着一个波斯菊形状的金质香水瓶,香水瓶很奇特,极薄的金下竟能看得到里面流转着幽幽的冷蓝色液体。盒子一开顿时暗香翩跹,盈室粲然,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一闻之下就会毕生难忘的香味!
“这是个胸针,别在披肩上好了。”展轻侯示意了一下,继续专心将目光投向前方。
“早说嘛。”徐忆璇乐呵呵地把胸针往披肩上比量,“早知道你是为了送我胸针才让我加上披肩,我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嘛!”
展轻侯摇摇头,这只小兽还是蛮会自我安慰的,一会儿气成那样,一会儿又高兴成这样,好像是个晴雨表一样。
车子缓缓驶到了一座很漂亮豪华的宅第大门前,穿着统一制服的家仆有条不紊地引领着进入的每一辆车子。一个棕发碧眼的年轻仆人在看清展轻侯后很有礼貌地点头,向他指示方向,自己则跟在车子的一侧,一起向停车位走去。
“他的速度好快哦!”徐忆璇看着他在车外面步行如飞游刃有余的样子忍不住地感叹。
“凯旋山庄的主人古清扬古老先生是我们父辈的那一代中最有头脑的房地产商。他是中埃混血,在埃及的传说中,他的祖先是埃及法老护卫军的首领,在和大祭司的世纪之战中失败,被逐出埃及并被诅咒永世不可以再接近埃及国界。”展轻侯一边打方向一边向徐忆璇讲述,“但是埃及人护卫法老的誓愿是刻在他们骨子里面的,不管过了多少个世纪都不会改变,所以法老护卫军的后人开始向着他们的统领聚拢,凯旋山庄因此——卧虎藏龙。”
徐忆璇听得目瞪口呆的,车子已然稳稳地停在车库之中,她还大张着嘴巴木木地发愣。
“下车。”展轻侯下车,转到徐忆璇这边为她拉开车门。
“噢。”徐忆璇好像一下子惊醒般点点头,拉着裙角小心地步下车来。
“展先生。”棕发碧眼的家仆操着纯熟的中文来到他们两人身边。
徐忆璇一下子挡在展轻侯身前,“我是跆拳道九段哦,我告诉你。”
“不是八段吗?”展轻侯边说边从她身后闪出身来,伸手拉起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臂弯里,“走吧。”
徐忆璇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地拽住他,“不行啊,你说他们都是危险人物啊,卧虎藏龙的埃及人呢,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如果刚好赶上他们复国的行动开始,被捉住做‘人祭’怎么办?又或者他们是食人族,我们待会吃的东西没准就是活人的肾脏,汤盅里面还会漂起来人的眼球……”
展轻侯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身边这个女人——她在胡说些什么啊?到底要什么样的基因突变,才能给这只小兽如此的奇怪思维?大概没有人能比她更加的善于空想了。
“传说,我记得我刚才明确地说过是‘传说’对吧。”展轻侯看着她一脸戒备的样子,失败地摇头,以后自己一定要记得——千万不可以和她说任何超出她智力接受范围的东西,免得她的动物大脑又开始胡思乱想。
“这里比任何一家银行的含金量都高,下人自然要经过专业的训练,必须具备一定的职业素质才可以。刚才的传言,是外人的杜撰也未可知。”他试图澄清。
“真的?”
展轻侯点头。
徐忆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色渐渐地舒展开来。
“真是的,没有求证怎么可以就讲给我听呢,我也是专业人士啊,当然会进行职业内的专业联想,当然这些你是不懂得的。”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以后要记得噢,跟我报告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要精确,精确!不然出现任何突发状况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我们公司可是不会赔钱的哦。”
展轻侯皱着眉头,她这是什么逻辑,怎么说着说着错误全部跑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听起来她好像还很占理一样。
和她在一起真的是很锻炼自己的忍耐力!展轻侯强按怒火,再次告诉自己今后不再和这只小兽沟通。她长得干脆就是异类的脑子来的,跟他说话早晚会被她气死!
不远处的年轻家仆回头向他们示意,徐忆璇拉起裙子大踏步地赶上去,走了几步才想起身边似乎少了个主角。
“喂,你怎么不走?”她回头看着仍在原地的展轻侯,转身又拎着裙子跑回来。
“生气了?”
她仰着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展轻侯转头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她。
“别这么小气嘛。”她伸手拉起他的手搞怪地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大不了我回去和公司商量一下,如果出现问题,退给你一部分钱好不好?”她拉着他向前走去,突然又回头,“只是退一小部分哦,很小一部分。”
自己是为钱的事情在生气吗?这个白痴!
展轻侯抬手在她头上就是一个爆栗。
徐忆璇头都没有回一下,“就给你打一下好了,看你气鼓鼓的样子,别让人以为我欺负你!打一下就不许生气喽。”
展轻侯扬眉,这真的是个好办法,他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打了她一下出气,还是因为自己挽着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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