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安自幼拜在名师门下，天生练武的好料子，从记事起，在同龄中出类拔萃，如今整个京城少都有敌手，区区一个杀手还不在话下，几个狠招过后，小眼伙计已被他打断手臂，点住穴位。
处理完小眼伙计，季长安快速转进后堂。
“嗖嗖”刀风近在面前，章庭湮节节后退，在季长安到时章庭湮也解决了一名伙计，只剩“阿俊”一人，趁“阿俊”砍章庭湮砍得正专心，季长安拿着根擀面杖戳戳他后背。
“阿俊”迅速回头，匕首反手一削。
季长安矮身一躲，一刀削空。
章庭湮手快如电，狠狠在他脑门拍了一把。
“阿俊”应接不暇，又忙着去削章庭湮。
季长安的擀面杖在他的小腿上狠狠一抽。
“啊！”脑门上又挨一巴掌。
“啊！”又一分神，脚趾一痛，险被季长安砸扁……
三个杀手嫌疑人被随后赶来的衙役上了大锁，那名叫“阿俊”的人面肿如猪脸，走路一瘸一拐，精经质似的时不时做出抱头、反削的奇怪动作。
余下衙役留在牛记检查，季长安和章庭湮昂然站在牛记店面门前，双双松了一口气。
“找到杀手窝点，算是案情又进了一步，希望小四负责的刘可那头今日能有收获。”季长安渐渐地眼眸稍黯，轻松之色转眼被另一种淡淡的疑虑代替。
“想什么呢？”章庭湮抬眼问道。
季长安一笑置之，“没什么，回去调查牛记有关资料，审问嫌犯，还有得忙。”
“你是不是觉得……”章庭湮话出口一半，又落寞地收了回去，季长安和她对视一眼，不知打哪来的默契，两人都不再提起。
按照人们所知，牛记老板是一位姓牛的糕点师傅，但根据从布政司调出的资料来看，牛记的真正老板，拥有牛记全部权力的，是一个名叫曹贵的四十岁男子，临安田村人氏，记录上对于他的背景介绍极其简单。
但有名有姓有出处，要调查也不是难事。
章庭湮精神萎靡地趴在季长安桌案另一头，耷拉眼皮昏昏欲睡，季长安则认真翻阅着属下人呈上的相关记录，他不仅要负责国师被刺一案，还得利用碎片时间，关注刑部一些陈年积案。
“好些了么？”季长安看似不走心地问，却在章庭湮没在意的时候，眼神温柔。
“早上喝了女大夫的药，可没见什么起色。”章庭湮眼神幽怨，对季长安在这方面表达的关心，感到有些难堪，好在她是个不拘小节的，倒算坦然。说到这时，章庭湮发现未见向来贴身服侍季长安的侍卫，“你侍卫是不是都去执行任务了，没见他们我倒有点不习惯。”
“是啊，”季长安翻动手上公文，嘴角隐有笑色，“今日小三出勤，但本官吩咐他去做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
季长安打眼看去：“回府给你熬药。”
“……”
“本官吩咐他快马来回，药不得凉，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章庭湮苦脸，差点感动出一脸泪来，“我最讨厌喝药，大人放过我吧。”
“那哪成？”季长安着实忙，没时间给她表情，“你当我府上侍卫出勤不用付薪酬？府上柴火不要钱？”
“大人，你这样下去万一我爱上你怎么办？”章庭湮手捧下巴，拼力挤出满眼星心。
季长安翻动纸张的手一顿，藏在他长睫下的明眸似被某种激越情绪打搅，但这样微妙又暖心的小动作却在章庭湮还未发觉时，悄然趋于平静。
“是么？”他目光稳落在纸页上，嘴角浅抬：“你不是已然，很爱——上我了么。”
“什么？”
小五是今年离季长安最近，陪季长安最久的侍卫，受季长安命令去请鬼医，小四被派去负责对刘可家人的监视，今日当值的是小三。小三是个孩子心性，但做事麻利，尚算稳重。
他快马从侯府出发，手提盛放药碗的食盒饭，一路疾行到刑部，来到时，碗中的汤药点滴未洒。
冒着热气的黑乎乎汤药放在章庭湮面前，面容憨厚的小三向季长安抱拳行礼后，退出房间。
季长安见章庭湮对着药碗蹙眉却不动，便搁下手上公文，“多大人了，还小孩子似的，命都舍得玩，这点儿苦舍不得吃？”
章庭湮不忍罔顾季长安一片心意，小三一片辛苦，痛苦万分地端起药碗，大有壮士一去不返的悲壮，看得季长安眉头紧锁。
“不是本官吓唬你，你这毛病不调理好，以后嫁人容易生不出孩子。”
章庭湮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跟个黄花闺女说起这话题时，竟能面不改色到这种程度。
“生不孩子是男人问题，如果我相公像大人这般阴柔，那兴许会生不出。”
季长安发指于一个女孩儿居然连点起码的脸皮都不讲，索性不跟她讲道理，语风强硬：“本官现在命令你，喝药。”
章庭湮怨念地看他一眼，走投无路只得将药碗凑近唇边，慢吞吞就一个劲地拖，“小时候生病，都是养父亲手喂我喝药。”
季长安眸子一沉。
“养父平时事务繁忙，但我生病的时候他总会抽空陪我，真想念他啊，”她眈下眼帘，停在那碗令她毛骨悚然的汤药上，“尤其是，在我要喝药的时候。”
忽觉面前有阴影移动，章庭湮一抬头，见季长安欠身过来，面色温和。
“大人？”
季长安没曾应声，拿过她手上的碗，用银匙舀了一勺，递在她唇边。
她讶然相望，刚才只不过随意发个牢骚，加上思父心切，本没想过耍赖拒绝喝药，更没想让季长安亲自喂她服下，季长安喂药的动作着实惊到了她，并令她感到深深羞愧。
在她发呆时，一勺药已送进她口中。
她表情瞬时精彩，眼中竟隐约现出泪光。苦的。
“比养父喂的药苦……唔……”
季长安送了一勺，绷着好看的脸皮说道：“你就是犯矫情了，再不乖些喝药，本官不介意带你去医馆，开点治矫情的药。”
“可是真的很……唔……”
“做女孩挺好，有父母疼着，想本官从小到大，父亲何曾给过好脸色看。”季长安一腔的苦，唯有给章庭湮灌药才能得以排解了，于是加快了手速，一勺接一勺喂去。
“那你妹呢？”章庭湮忍泪吞下一口：“你妹不是让夫人送走了么。”
“本官倒想被送走的是本官。”
章庭湮吞下药，自言自语：“怎么没人把你拐走……”
“大人，”门前，小四战战兢兢地站在门边儿上没敢进来，生怕打扰了世子爷喂美人吃药。
嗯，这个消息回头一定告诉夫人。
他家世子看上女人了。
没准明年，夫人的白胖孙子就有着落了。
“进来。”季长安喂完药，搁下药碗才唤来小四。
小四快步进门，拱手禀道：“刘可家人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您现在可以提出刘可，去刘宅‘观光’。”
“好。”季长安掩下即将冲出胸膛的期待，和章庭湮相视一笑。
季长安对刘家布了个局，他派小四在他们家井中投药，算是个不入流手段，但药对人体本身并无实质伤害，只是会让人陷进昏迷，甚至假死，
然后做好这些，季长安再随便编个理由，带刘可出狱，让他亲眼见到这一幕，并适时安排个几个武功不错的人暗杀刘可，当刘可知道他家人被人下手，自己也将难逃魔掌时，自然会将家人“遇害”的事算到他主子头上，赌他疾怒之下供出凶手。
此事的进展，一如牛记作坊一样，顺利地出乎意料，顺利到……让人不敢踏实。
审讯室中，刘可早已被衙役押走严密看管，季长安静静地坐在案前，手握刘可口供，复杂的内心久难平复。
对刘可的审讯只有季长安一人，结束后章庭湮与刑部新尚书陈放才走进审讯室，问他什么情况。
陈放长相老实巴交，像个土生土长的农家男子，一看就是个做事人，实际上他也确实没什么腹黑心肠，为人板板正正，算是官场的正派楷模。
见陈放进来，季长安立刻起身，向他作揖道：“大人，下官失礼了，应刘可要求下官单审刘可，如有逾越处请大人恕罪。”
“无妨，快告诉本官，刘可招供了什么？”陈放声音显得激动，国师被刺杀一事如能在短短两三天内破案，绝对够刑部扬眉吐气一阵子了。
季长安没有即时回答，谨慎眼光从章庭湮身上掠过，章庭湮是个识趣的人，当场告退。
虽说她体谅季长安有他的考量，可怎么都觉得心酸，走出审讯室，走出大牢，这一路心里都挺不是滋味。几日来他们并肩作战，近乎形影不离，她也受皇上命令和他一起共同负责案子，可是现在结果出来了，他却因为某些顾忌，而将她摒除在外。
哪怕她再体谅季长安，也难免有种被人过河拆桥的失落。
大牢外的长巷中，楚唯抱剑迎来，眼神一如往常的淡然，不见面色，“终究是外人，有自知之明就好。”
章庭湮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有结果了居然瞒我，我啥事不知道，搞形式主义？季长安，以为你不同于其他男子，是个不拘小节，有大气魄的人，没想到，还是逃不出这个死框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