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回来,嘉宏怎么还不回来,嘉宏你快回来。
从七月二十九到八月十四荷香除了埋头苦干想的就是这句话。她已经有了差不过一个月的身孕,一般怀孕三个月就会显身子,所以她必须在剩下的两个月里给孩子找个爹。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沈建华和沈嘉宏再忙必会回府。荷香只有借着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紧张的心了。
晚上,沈府四处张灯结彩燃放着烟花爆竹。
丫鬟仆人们捧着新鲜的瓜果、美酒佳肴、精致的各色糕点摆放在花园里,一边方便主子们食用,一边方便赏月。
中秋节自古便有祭月、赏月、拜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等习俗。沈
建华领着一家老小跪在地上祭月,苏如画是原配夫人所以与他跪在一起,后面的张全英正嫉妒的瞪着苏如画咬牙切齿,姜雪梅也在张全英身后恶狠狠的瞪着她。依次往后是大小姐沈嘉秀,二少爷沈嘉宏,三小姐沈嘉柔,四少爷沈嘉兴,五少爷沈嘉许,六小姐沈嘉雪……
一轮金月高悬夜幕,沈建华凝视着明月,双手合十,鞠了三躬,虔诚祈求道:“月神仙人在上,小民得知月神仙人慈悲为怀拥护众生,今夜特献上香瓜美酒、山珍海味孝敬月神大人,愿月神大人保佑小民财源广进,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他说了一遍,低下的夫人,小姐,少爷又跟着重复一遍,像师娘跳大神一样,约摸半个时辰才结束祭月的仪式。
荷香站在丫鬟堆里,看着沈建华的做作样子,讽刺的一笑,看没人发现她又急忙低下头。
祭月完毕后,大家开始放松,依照身份地位做好。
大家都做好后,苏如画满怀笑容跟老爷说话:“老爷,今夜中秋节是个亲人团圆的好日子,大家涂个高兴都别拘束着了。这样坐着赏月也是极闷的,不如想些娱乐的法子来乐呵乐呵。”
“夫人说得极是。”沈建华想起平时里的夫妻恩情感恩的望向苏如画,但见她人老珠黄的,又把目光扫过张全英、姜雪梅等年轻漂亮一点的夫人。“不知夫人有何法子?”
苏如画看在眼里,眼角闪过一丝哀伤,不过很快便掩饰过去。“但凭老爷做主。”
不过她的动作还是落在了女儿沈嘉秀的眼里,沈嘉秀虽嫁了出去成了半个外人,不过她仍是见不得母亲受半点委屈,“月下吟诗作对是千百年来雅人之举,爹爹,不如咱们自家人也学那骚人墨客在月下对诗如何?”今日她回府一半是为了陪父母过中秋节,一半是为了收拾夺走她娘亲恩宠的妾室们。
“甚好,甚好!”沈建华虽是生意人,但诗书还是颇通的。
连最年幼的五少爷沈嘉许和六小姐沈嘉雪听了都蠢蠢欲动,连忙拍手叫好。
“大姐,那三妹先不客气了。”三小姐沈嘉柔见母亲是青楼出生,在这沈家颇没有地位,又是连下人也敢冲母亲使脸色,今日她便要一鸣惊人为母亲张张面子。“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嘉宏接道,吟罢望了荷香一眼。
荷香会意,他的文采,自然是极好的。
接下来沈建华、苏如画、沈嘉兴等人纷纷吟出了颂月的诗,就只剩下张全英和姜雪梅二人。
“二娘,三娘,你们何不显露本事,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你们的‘文采’”沈嘉秀逼问道。哼,两个老女人今天我看为娘亲讨一个公道,你们一个是妓女一个是戏子,我就不信你们还会吟诗作对,倘若你们能吟出诗来,我和相公就妻离子散、恩断义绝。
姜雪梅知道这是沈嘉秀设下的套,不过谁说青楼女子就没有多才多艺的了,她们吃饭的本领可不全都是以色侍人,也有以才服人的。“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众人一片掌声,沈嘉秀则暗地里抽了自己一嘴巴,后悔不应该发那样的誓。不过她还不死心,又继续逼问张全英。
张全英哪里学个什么‘骨撕吃’啊,唯一想的就是嘉兴刚上学堂时念的那句诗,她整了整喉咙,幽幽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结果她一读出来,所有人都呵呵大笑,嘉许和嘉雪笑得没力气的还趴在地上呵呵呵笑个不停。连嘉许都会吟诵最简单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大笑道:“二娘,这个不是讲月亮的诗句。”
沈嘉秀笑得嘴都歪了,终于有个出丑的了。“二娘,现在才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你怎么就讲道九月九去了,二娘是想过重阳节插茱萸了吧”说完举袖掩面,大笑不止。
沈建华失望的望了她一眼,本来今晚打算去她房里歇息,如今看来她还是目光短浅的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只能养在深闺不见人。
张全英虽然气的脸发,紫冒青烟,但这么多人嘲笑她她虽不是第一次遇到但也没脸再待下去了。“老爷,妾身忽然觉得身子不爽,先行告退了。”
沈建华嫌她给自己丢了人,恨不得她马上消失,她这样一说沈建华自然乐于成全。
张全英羞愧的行了个告退礼,就拉着丫鬟幽兰和芳草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她一走,众人反而更加自由起来。大概是因为张全英平时里太蛮横无理了,所以不讨人喜欢,她一走大家自然可开了花。
荷香也敢抬起头望嘉宏了,嘉宏正举着酒杯和嘉兴对饮,没注意到她。她撇过头刚想走,却撞到了对面沈建华冷冷的目光。夏荷香虽然和沈嘉宏兄妹相称,但这府中谁人不知她俩郎情妾意青梅竹马,沈建华自然一查就知道了。作为他的女人即使他不要也不能有别的男人。
荷香被他瞪得心里发毛,找了个花丛茂密的角落坐下来,颤抖的双手握着一块月饼喂进嘴里。
她实在害怕极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找上门来。要不要告诉嘉宏呢?不行,不能告诉他,要是告诉了他他就会嫌疑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就不会要我了。所以,一定不能告诉他。
荷香心里还在暗自庆幸,就算将来要滴血验亲,她的孩子虽不是嘉宏的亲生孩子但也和他有血缘关系,他们的血液可以相融一定不会漏出破绽。
可是她想错了,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能够说的清楚呢?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欢聚一堂之后就是分道扬镳。
丑时三刻,圆月已经躲进了乌云,花园里,沈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喝的喝醉,睡的睡着,乌压压一片人东倒西歪,好不壮观。
苏如画只是薄醉,勉强还能行走,她摇摇晃晃的看了一眼铜漏时间也不早了,就嘱咐下人们把各自的主子扶回屋里歇息。她虽然醉得浅了但仍要照顾醉得半死不活的沈建华。
荷香看三夫人有女儿沈嘉柔搀扶,还有碧云和如霞再一旁看顾,好像也没她什么事,她就往房间回去了。可走着走着她好像隐约想到了什么,脚步也渐渐放慢了下来。
今夜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她何不到嘉宏房里,做出已经与他圆了房的假象,这样即使张全英再想百般阻挠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了。
她想了想,点点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往嘉宏房间的方向走去。可才行几步又倒了回来:不行,我不能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这样嘉宏会瞧不起我的。
于是,又往自己房间的方向回去,可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她摸摸自己的小腹,想到了肚里正渐渐长大的孩儿:不行也得行,现在不趁此机会机,要是三个月后张全英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那该如何是好?
如此往返多次,她还是做不了决定,既然她做不了决定就让月亮来帮她做决定吧!
她双手合十,望着天空里被层层乌云覆盖的月亮,虔诚祈求道:“月神大人在上,小女子今日遇一难题迫不得已还望月神大人想助。如果月神大人觉得我该往西方去,就藏在乌云之中再不见踪影;如果月神大人觉得我应该往东方去,就请冲破乌云露出无暇光泽吧!”
她这样迷信鬼神,把生死大事交给自然做决定不知是好是坏,不过总比她犹犹豫豫难做决定好多了。
荷香望向天空,突然心里一紧,双眼瞳孔放大。她紧张得咬破了嘴唇,大拇指的指甲陷进了手心的手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她才缓过来,她双眼坚定地凝视着夜空,最终还是往东方去了……
她这一去不知道明日又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