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雪将吉普后备箱里装满了东西,几乎想将吃穿用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家,将刘子政的一切日常用品都带全了,水杯、饭盒、筷子之类的东西也都带上了,加上刘子政给家人准备的礼物,后备箱都塞不下来,张晓雪将剩下的东西打包背在身上。在车上,张晓雪又将家里恶劣的条件更细致的向刘子政做了陈述,一定要降低他的预期,最后一句话“反正不是文明人待的地方。”“那咱俩回来岂不变成怪兽了?哈哈。”从昨天到现在,刘子政发出了第一声爽朗的笑。
下了高速,穿过市区,走入城镇,公路变得越来越窄,路况越来越不好。当片片农田和丘陵绵延在眼前时,汽车在导航仪的指挥下进入了一条土路,车子更加颠簸,上下起伏的小道仅能容下一辆汽车,张晓雪也被颠醒了。连续坐车几个小时,还真累。放眼看去,路两边山丘裸露着脊梁,增添着冬的苍凉,农田里的小麦被霜冻打得铁青着脸,冻裂的土地撕裂着大嘴注视着过往的稀稀拉拉的车辆。车辙中间略高出的部分,时不时看到一块块披上白霜的牛马粪。
小路在片片麦田和土坡阻挡下看不到尽头,转过一个个弯后,他们终于看到来一片平地,也看到了小路延伸的方向。前方一条小河穿过小路,横亘在麦田中间。河水冻得很结实,水的颜色是黑灰色的,河边还可看见塑料袋、垃圾等杂物。
“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条河里捉鱼,还有泥鳅。泥鳅滑溜溜的,抓起来又滑进去。不过现在水到夏天就是臭的,听说已经没人敢吃这里的鱼虾了。”
“挨着河,你怎么不会游泳?”
“只有男孩才在河里游泳。”他们村的姑娘也就是在河边玩,小子们才会脱光了进去游泳,不过有一年淹死了一个,听说全身都肿胀了,挺吓人的。家里唯一的儿子没了,十几年了,都没看到过那家人的笑脸,从那以后去河里游泳的人少了很多。
一辆马车迎面慢慢悠悠的驶来,小李有点为难,这路也就限一辆车行驶,怎么会车?还好,正犹豫间,前面的马车已经停下,并靠着路边的麦田停下了,有一个车轮已经进入麦田,赶车的大爷努力牵着马头,不让它乱动。
汽车慢慢的从旁边留着路道驶过,张晓雪看到了大叔马车上拉的是粪,还冒着白烟呢,应该是趁农闲将粪拉到地边,为春耕做准备。
“还是乡下人朴实,这要在城里,两车互不相让,非耽误半天不可。”小李笑着说。
“呵呵,他们都习惯了,如果都不让,耽误事儿,农忙的时候谁也耽误不起。”张晓雪笑着说。
刘子政一路看着窗外的景色,再看看面容黢黑,全身干瘦的大叔,心中着实吃惊不小。看看张晓雪红润白皙的脸蛋和那水汪汪一双大眼睛,他不仅感叹,这穷山恶水之地,能养出自家媳妇这俊俏模样,算是奇迹了吧。
他们下午2点多才到家,整整开了近10个小时。汽车到了家门前,家里刚漆红的大街门前已挤满了亲戚邻居,将张晓雪父母围在中间,张晓雪被这阵势吓坏了,竟然忘记了下车。前面小李首先下车,张晓雪才想起来要下车,这时刘子政也已下车。大家一看,下来两个男的,翘首静静期待的人群有些骚动了,“哪个是呀?晓雪娘,哪个是你家女婿呀?”挨着王秀英站的女人忍不住问道。人群也传来声音大小不一的疑问声,张晓雪下车后喊了声爸妈,对乡亲们笑了笑,满脸不好意思的领着刘子政就往家里走。
农村人喜欢看热闹,订婚娶亲有人看,老人寿宴有人看,死人哭丧有人看,看完了还要作为饭后茶余的谈资在街坊四邻中传播。照例,看女婿更让年轻媳妇丫头乐此不疲,看过后,不到一个半天,关于女婿高呀胖呀、俊呀丑呀、有钱没钱、脸黑脸白、有礼无礼等等就会从村东头传到村西头,到晚上就无人不晓了。张晓雪和刘子政说了一路的注意事项,怎么就把看女婿这茬儿给忘了呢?没想到下车就被围观了,不知道他适应不适应,抬头看看身边刘子政平静的脸,什么是领导?什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人处乱不惊,面色平静,让张晓雪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儿。不过想着刘子政会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被品头论足,她心理就老大不爽。刘子政看着一张张好奇的脸就像看土豆一样,没有太在意,没想到随着他的脚步身后的土豆们跟着一起进了大门,随着张晓雪进入了一个院落,他看到正屋五间楼板房,楼顶加盖一间,算是一层半吧。这是这一带标配的房屋样式,院东侧是几间小偏房,偏房和正屋之间建有水泥楼梯可以通往屋顶。院子地面是砖铺的,虽然不十分平整,但还干净。院中支着一口大锅,几个人围着,周边还放着盆子、案板之类的东西,估计是准备做饭。
张晓雪和刘子政被领进了中间的一间大屋子,屋子既是客厅也是卧室,因为里面放有两张大桌子,是在此摆酒席的阵势,里面是一个大炕。在里面靠近墙角处有一门洞,还有另一间房,那是张晓雪的闺房。
鉴于后面还有很多人跟着,张晓雪没有进入自己的房间,而是坐在了正屋的大炕上,然后一一介绍自己的家人。
刘子政叫了声“爸妈”,他第一次细细看了面前的岳父岳母。岳母个子高挑,站着比岳父还要高些,皮肤虽然有很多皱纹,但还是比同龄人的皮肤显得白净,眼睛细长,一看就精明能干。岳父脸膛黢黑,皱纹深刻在脖颈额头处,颧骨高耸,显得瘦削,口讷寡言,但是两只眼睛则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清澈明亮。两个老人相貌都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可见他家妞是遗传了两个人的所有精华。
“姐,姐夫,你们终于回来,爸妈都念叨半个月了,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
张晓雪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挺着肚子的弟媳妇,个子和自己差不多,肤色微黑,长的还算过得去,快言快语,精明利索。她觉得自己老实巴交的弟弟怕是会hold不住这个女人。
也许由于语言不通,也许是被刘子政的穿着和威严吓着了,当地乱女婿的习俗没有得到很好的利用。张晓雪记得小时候经常看人乱女婿,女婿会被人各种戏弄,有一次甚至看到一个女婿被人用黑鞋油摸了一脸。看着悻悻而去的人群,张晓雪偷笑,这位爷是把这些围观的人当萝卜白菜了,不苟言笑,一脸严肃,谁还敢和他开玩笑?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张晓雪拉着刘子政就到了自己的闺房。刘子政进去一看,房间很小,容下一个单人床后,也就剩下一张小书桌了。床单是粉色小碎花的,书桌上一个小台灯,放了几本书,墙角处一个小立柜。整个房间简单干净,墙上还挂了一张林志颖的偶像画,他家妞原来喜欢这样的类型呀,幼稚!不过刘子政没有说出来,十几岁的小屁孩的疯狂,谁没有过。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差,外面嘈杂的人声听得很清楚。
张晓雪从行李中拿出饭盒筷子,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穷脏乱差。”张晓雪将矗着的刘子政摁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饿了吧,我先给你弄点吃的,等我呀。”张晓雪说着就要离开。“一起去。”刘子政站起来也要出去。
“不用,在我们这里,男人进厨房是会被笑话的,你先在这里清净会儿。”
其实,张晓雪是不想让刘子政看到自家的厨房,估计看了会吃不下去东西的。
热腾腾的炖鸡蛋盛了两大饭盒,鸡蛋很嫩,还放了一些韭菜,鸡蛋黄,韭菜绿,看起来很好看。
“味道不错,这叫什么名字?”刘子政喝了一口说。
“这是我独创的,鸡蛋韭菜汤,特别适合冬天吃,我现在都冻得透心凉了,你冷不?我还给你拿了一件羽绒小棉袄呢。”
“现在还行,不用加,这汤好吃,以后我要常常吃。”
“嘿嘿,这个不能常吃……”接着张晓雪对着刘子政耳语了一番。
“那我更得常常吃了。”刘子政一脸诡异的笑。
“嗯……这个吧,我感觉你不用。”张晓雪面上严肃且一本正经的说,心里却腹诽。
“想什么呢?”刘子政看着张晓雪瞪着大眼睛不知道脑中神游些什么呢,顺道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哦?没想什么。”张晓雪马上回过神来。
刘子政趴在张晓雪耳边耳语了一阵。
张晓雪的脸通红,嘴里说着“瞎说什么呀!吃饭,吃饭!”前面的话声音小,后面的话声音大。
刘子政将一大饭盒鸡蛋韭菜汤都喝完了,将饭盒放在桌上,随意的躺在张晓雪的小床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般都是刘子政问张晓雪小时候的样子。张晓雪说了很多,童年、小学、中学,在这片土地上留下她许多或美好或烂糟的记忆。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从小到大照片,“这么丑,是你吗?”刘子政看着照片故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