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中国人最重视的春节,以往每年张晓雪都回家过年,但是今年怎么过?张晓雪比较犯愁。回不回家?怎么和家人说结婚的事儿?北京这里,怎么给爷爷和婆家的人买礼物,买什么呢?第一个问题是自家父母,爱说就说爱骂就骂,她都不介意。关键是第二个问题,本身就不受待见,不能再让关系恶化了。问刘子政她该买什么礼物,刘子政说这个不用她操心,他已经让王琛去办了,张晓雪感激得就差涕零了,按摩、捶背,伺候的刘子政舒舒服服的。放下心头一桩大事儿,她就思索着怎么对付家里,这个不好再请教刘子政了。
果不其然,老妈电话里一通嚷骂。
“鳖孙妮儿,这大事儿都不和家里商量?也不先带回来让我们看看,把把关?你被骗了怎么办?到时候被婆家欺负怎么办?你就等着受苦吧。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我看你那学白上了,钱白花了,学了点东西,就不把你爹娘放在眼里啦,你爹娘还能害你?……”
王秀英女人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张晓雪将手机举到离耳朵一尺以外的地方,以防耳朵被震痛了,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唧唧呱呱的声音,因为提前就预料到了,等里面没有声音了,她才对着话筒说:“嗯,知道了,你说得都对,我今年过年不回家啦!”
“什么?”
张晓雪马上又将手机撤离自己的耳朵。
“怎么能不回家?结婚也得回家呀,有了婆家就不要娘家了?正规还得回门呢,他们还得给聘礼呢,白养你这么大?想一辈子都不回来呀?长啥样都不让我们见见?我告诉你呀,别以为你现在远了我抓不着你了,你要不回来,过完年我就过去找你,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象话,……”
“妈,我还说完,你说那么急干什么呀?我说过年不回家是初一不回家,初三或初四再回家。”
“你们一起吗?”
“还没定呢?就这样呀,我还有急事儿呢,先挂啦。”
张晓雪迅速挂机,就怕老妈对是否一起回家的事儿再臭骂她一顿。想想是否一起回家的事,她也十分为难,从心里她不想刘子政陪她一起回家,家里那是什么条件呀,脏、冷、差,她担心她去了受不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晓雪还是决定先和刘子政商量一下,往男人怀里又拱了拱,双手搂着他的腰。
“老公,咱们今年怎么过年?”
刘子政放下手中的书,抚摸着她如瀑样的头发,轻声说:“你想怎么过?”
“我也没经验呀,按我们家乡的风俗应该在婆家过年,嫁出的闺女不准看到娘家三十晚上的灯,不然不吉利。”
“呵呵,那第一年咱们就陪老爷子过,以后咱们自由支配。”
“嗯,我在想回不回我家的问题。”
“回呀,我还没见过咱爸妈呢。”
说实话,张晓雪听到这句话已经很知足了。
“我怕你不适应,你不知道我们那块有多穷,说了你肯定不相信。”张晓雪开始列举她们村穷的证据,没有公路、没有暖气、没有浴室、没有室内厕所……
“你确定你想去吗?”张晓雪最后问道。
“你男人还没那么娇贵,咱们也就待两三天,就该回来上班了。”
“好吧,除了穷,我们那里还很脏。”张晓雪又努力搜寻对家乡脏的记忆,锅台是黑的、有些人没有刷牙的习惯、人会随地吐痰、路边上会看到一个连着一个的粪堆……
“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小妮子,你是想让我吓得不敢去吧?你老公耐寒耐干耐风沙,当然也耐脏,还有别的顾虑吗?”
“哈哈,那是仙人球好不好,还耐脏,让你一周不洗澡试试?”张晓雪知道他是有洁癖的。
“一周是有点多,两天还可以忍受。”
“嘻嘻,我在想,如果把你放在荒漠戈壁地带,你会怎么样?”
“我不是就生长在荒漠?仙人球有顽强的生命力。”
“仙人球,球球,这名字不错,嘻嘻。”
“你起这是什么名字,我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换一个!”
“换什么呢?honey政?老政?还是老刘?哈哈……”
“欠收拾,以前竟然把我的手机号存成‘oldman’,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真嫌我老?”刘子政将张晓雪一把捞过来,一本正经的问着。
“不敢不敢,政大人饶命。”
“晚了。”
男人翻身将小女人压在身下逮着就一阵狂亲,狂风之后,看女人大口喘着气,男人温柔的吻就慢慢滑过额头、脸颊。刘子政觉得他的小女人像只柔软的小白兔,在他的怀里熨帖着他的心灵,他怎么舍得收拾她?手抚摸着女人的脸,很认真的问:“真觉得我老?”
张晓雪睁开了双眼,看着一脸严肃的男人,“谁说的?你看这脸,挤都挤不出褶子。”
张晓雪双手就捧着男人的脸往一起挤。
男人为了显示自己不老,生龙活虎,女人为了证明没嫌弃男人老,主动出击,积极迎合,两人用最原始的方式肆意表达着对彼此深深的爱。
张晓雪眯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刘子政身边,这个男人已经成为她生命的鸦片,此生都离不开了,她想着想着就慢慢的睡着了。
随着城市化的进程,街坊邻居进入了陌生人时代,年味的浓度也越来越稀薄。小时候,吃是过年的重要组成部分,到了年底,再穷也要祭奠一下受虐一年的胃,宰猪,杀羊,蒸馒头、包子,包饺子,炖肉……从小年就开始忙活,直到除夕,才算结束。而现在每天吃的都像过年,过年反而没有什么特别要准备的了。以前过大年,穿新衣,很早就为新年准备了一套衣服,隔断时间拿出来看一遍,就等着过年走亲戚的时候穿。小孩子穿着新衣裳,高兴的满院子跑,大人也要给自己置办一身,过年了不能亏待自己,同时也向亲朋好友表明,我这一年过得还不错。如果谁过年还穿着破衣服,不知道有多少同情的目光会落在身上呢,搞得你都不好意思出门拜年去了。现在,天天都可以买新衣服,在商场穿着就回家了,过年即便穿身新衣服,也没有那个雀跃劲儿了,过年的趣味和意义又少了一层。这年就越过越寡淡,好像最大的实惠就是可以休息7天,不用上班,让迁徙一族能够回家看一下亲友,从而衍生了一年比一年夸张的春运大潮。
对张晓雪来说,过年意味着又增加了一岁,女人没有不怕老的,她虽然还是在如花的年龄,但也经不住这一年年的流逝呀,如果能够留住时光,始终保持着这最美丽的时刻该多好。不过她也是这么一想,今年她要面对的太多,不容她对着流水感叹时光的速度。从年三十,她随着刘子政就住在了刘宅,上上下下都由陈若雨打理着,她就陪着老爷子说说话、下下棋就行了。再说了,她也无心巴结那些不喜欢她的人,还好有刘子政一直在身边陪着,她也没受什么委屈。
除夕那天下午,刘子政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张晓雪什么也没问就跟着上车了。
直到墓园,张晓雪还心存着疑问,这大过年的,他到墓地干什么?冬日的八宝山公募沉寂而肃穆,远处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显得墓园更加沉寂,虽然是刚刚午后,天空却布满阴云,整个墓园也被阴冷的空气笼罩着。张晓雪大致猜出要来看谁了,但是不管是谁,也得买束花呀。大概因为年三十的原因吧,公募门口没有什么人影,还好看门的大爷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还是让他们进入了墓园。
“子政,咱们要不先去买些花吧?”张晓雪挽着刘子政的胳膊走在松柏环绕,墓碑淋漓的路上,将心中早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不用,我们不用在乎这些形式。”
他们穿过众多的墓碑,刘子政在一个墓碑前停下,张晓雪细看了前面的墓碑,墓前很干净,明显常有人来打扫。墓身上面用隶书写了“慈母何瑞之墓”,上面雕有一张黑白的女士半身相,一张很年轻、很漂亮的脸,笑容灿烂,端庄秀雅。很明显,自家男人这张英俊的脸来自这个女人。
“妈,今年是年三十,是全家团圆的日子,我带媳妇来看您了,我们给您磕头了。”张晓雪看着刘子政,那张脸比平时更严肃一些。
冬日的地面又硬又冷,张晓雪随着刘子政跪下,觉得他的情绪有些异样,有太多是她不熟悉的情绪。
“妈,我答应带晓雪来看您的,我说的没错吧,您看,您儿媳妇很漂亮,温柔体贴,遇到她是我一生的福,我知道,您一定会祝福我们的,您就放心吧,我们很幸福。”
张晓雪听着男人在墓碑前正儿八经的夸着自己,心里怪怪的,表情肃穆,她很配合的一起虔诚的跪拜着。心里却好奇这个第一次谋面的婆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又那么早离开了人世?
刘子政站起来,随手拉起晓雪,并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有那么一刻,张晓雪觉得他好像在抽泣一样,但是几分钟后,等男人放开她的时候,她分明看到的是一张微笑的脸。
“你要说点什么吗?”
说点什么?对着墓碑,和一个从未谋面的去世多年的婆婆说话?还是不说的好。但是看着刘子政期待的眼神,她觉得还是不要让他失望了。
“嗯……,”张晓雪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妈,我是晓雪,您的儿媳妇,今天第一次见您,但我觉得您一定是一位慈祥的母亲。您有一位十分优秀的儿子,这辈子我能遇到子政是我一生的福,我们会一起携手面对生活的酸甜苦辣,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紧紧相拥着,寒风凛冽,吹动着他们的发丝,天空也似乎阴沉下来,张晓雪的手已经冰凉,他们没有停留太久。
“妈,我们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您。”刘子政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相片。
“咱们走吧。”
两人半拥半抱着,张晓雪几乎整个人都钻进了男人的怀里,因为天太冷了,习惯了暖气,在外面呆久了,她真顶不住这点寒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