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落了去。
慈宁宫中，一宫人打扮的女子带来了一人。
“太后娘娘，慕芸郡主阿蒙给您带来了。”
太后正躺在榻上，闻言慢慢睁开了眼睛。
慕芸行礼：“慕芸见过太后娘娘。”
慕芸这次过来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发髻上也别无他物，显得很是朴素。
她面上带了一面纱，可以隐约瞧见面容，光洁如玉的脸庞上竟然有许多的红印，着实让人觉得又是心疼又是可惜。
太后瞧了她半晌，移开眼微微叹气：“郡主无需多礼。”
让了张阿蒙退下，太后让了慕芸坐到她身旁。
“郡主容貌可好上一些了？”
“有劳太后娘娘时时往静心庵里送汤药，慕芸的脸已经好多了，至于有些消不掉的，许也是慕芸自己的命。”
慕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帘微微垂下几分。
“都怪慕芸那时不小心，伤了自己的脸，如今好不了，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慕芸郡主怎这么说。”太后拍了拍慕芸的手，有些不悦：“慕芸郡主相貌文采哀家一直很喜欢，当初的事不过是意外，依着哀家说，老天爷可舍不得让慕芸郡主的花容月貌有缺才是。”
按了按唇角，太后笑道：“就怕是慕芸郡主自己舍不得恢复原先的容貌了。”
慕芸惊了惊，忙是道：“慕芸不明白太后娘娘是何意。”
“明不明白慕芸郡主心里最是清楚。当年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糊涂，也是觉得想帮慕芸郡主一回。”
当年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大皇子刚刚在周宣帝面前求娶慕芸为妻，慕芸郡主的脸就毁了，还以此为理由交出了玉牌去了静心庵，太后真是越想越觉得有异。
若不是张阿蒙说了，在慕芸郡主身上并没有发现那块安王府玉牌，想必太后早就要想法子将慕芸重新迎入宫中了才是，不过现在倒也不晚。
太后瞧着慕芸的神色，见她目光略微有些躲闪，知道毕竟是小孩子，终有几分沉不住气，便是笑了笑道：“慕芸郡主在外面可是呆够了？不妨进宫陪陪哀家吧，琦若也去了大秦，哀家身边也没有什么可说话的人。”
太后言辞恳切，慕芸迟疑一下，微垂了眼帘。
“太后娘娘想要慕芸作陪，慕芸本是不好推辞的，只是慕芸这容貌……待日后新皇登基，宫中进了许多千娇百媚的妃嫔，怕是太后娘娘就要嫌弃慕芸容貌粗鄙了。”
她说到后面颇有几分伤心。
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慕芸道：“太后娘娘的好心慕芸明白，只是慕芸不能仗着太后怜惜慕芸几分，就顾不上身份，无法无天了。慕芸这一年多在静心庵，也听了许多教诲，倒觉得如今这样也是极好的。”
偷眼瞧了瞧太后，慕芸低声道：“多谢太后好意了。”
太后微叹：“慕芸郡主一心为哀家着想，哀家哪里不知道。只是这外头毕竟比不得宫中，慕芸郡主要是不想陪哀家这个老人家，不如想想慕狄侯爷。”
太后顿了下，见慕芸面上微有几分动容，心下轻笑一声，继续道：“慕狄小侯爷年岁渐长，没有慕芸郡主在旁边教导着，若是性情养坏了去，倒是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安王爷安王妃了。”
慕芸的手指慢慢收紧，知道太后是在以慕狄来要挟自己。她心下微恼，暗想着要不是因为慕狄无故失踪，张阿蒙过来对她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她又如何会冒险进宫呢？
心下虽不太舒服，可是这面上却是半点都表现不得，便是小心的顺着太后的话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慕狄调皮，怕是打扰了太后娘娘休息，不知可否让慕芸见见慕狄，也好跟他说说，让他不要在宫中肆意妄为。”
太后道：“慕芸郡主别急，阿蒙姑娘就是去带慕狄小侯爷过来了。”
又说了几句话，慕芸正等了有几分心急了，这才看见张阿蒙带着慕狄过来了。
“慕狄参见太后娘娘。”
慕芸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慕狄身上，见他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心才微微放了几分。
太后道：“小侯爷无需多礼。你姐姐刚刚还跟哀家说，要见见你呢，要跟你说上几句，在这宫中可不能肆意妄为了去。”
太后的声音极为柔和，就好像是慈祥的长辈对着自己的小辈调笑一般。
慕狄道：“姐姐就知道数落慕狄，太后您跟姐姐说说看，慕狄在宫中，哪里有肆意妄为了？”
太后笑了笑不言语，慕芸道：“就你嘴多，知道在太后面前说姐姐的不是了，还不快过来，看姐姐不打烂你屁股。”
这一瞧着慕狄毫无损伤，慕芸的心下也不由轻松许多，还开起了玩笑。
慕狄道：“太后您瞧瞧姐姐，姐姐还要打慕狄屁股呢！”
这委委屈屈闹了一番，这才是走去了慕芸面前，慕芸拉着他上上下下好生查看一番，这心终于才是结结实实的落了地。
太后将慕芸的举动收入眼底，这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慕芸郡主放心，慕狄小侯爷在这里，哀家喜欢都来不及，怎会亏待他呢。”
慕芸笑了笑，没有接话。
张阿蒙朝慕芸递过来一物，慕芸不过一瞧，心下便打了个突，她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这是？”
“这是慕芸郡主当年出宫的时候交给皇上的安王府玉牌对吧？”
不知道太后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慕芸颌首：“正是。”
太后道：“是就好了，想必朝中是如何形式慕芸郡主也是知道的。自从先帝离世之后，哀家一心想辅佐大皇子登基，只是这许多人都眼睁睁的瞧着这位子了，至高无上的位子谁不想坐。”
见慕芸目光微异了几分，太后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泛出了笑意，继续道：“这大周的江山姓周，想必郡主也不愿意看见这大周的江山变了他人的姓氏罢。”
“太后娘娘。”慕芸直视着太后双眼，在不退后半步：“慕芸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慕狄年纪也小，不会同您争什么的。”
“慕芸郡主别多想，你们安王府的忠心哀家是明白的。对于芸城一事也一直觉得很歉疚。”
见慕芸在她提起芸城的时候神色微变了几分，太后心下暗喜。
她道：“难道慕芸郡主就不想知道芸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太后娘娘……”
慕芸想过很多次芸城的真相，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是从太后的嘴里知道的。她有些惊诧的看着太后。
慕狄也抬起了头，面上露着几分严肃瞧着太后。
太后缓慢道：“当年的事情哀家倒是知道一些。安王府一向偏偶一处，从没有出什么乱子，所以皇儿对安王府一向也很放心。却不成想，一日里，皇儿竟听了底下人的禀告。”
太后沉声道：“说是安王府里有龙袍凤裳，安王府有造反之心！”
“没有！父王一向与世无争，甚至还说过皇上治理有道！他不可能有谋反之心！”
霍然间，慕芸站起了身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她的嘴里，有一些苦涩的味道。
慕狄忙是抱住她：“姐姐，姐姐你别怕，一切都要慕狄在！”
“是呀，后来皇上也知道了，可是安王府已经没了。”
太后重重叹了声气：“这件事毕竟是皇上对不起慕芸郡主和小侯爷，哀家也不指望慕芸郡主和小侯爷能原谅皇上。但是皇上已经去了，你们并不能因为皇上的一时之错而怨恨到整个大周呀。”
慕芸紧紧盯住太后，目光有些发红：“当年是谁说安王府里有龙袍凤裳？！”
“那个人慕芸郡主也认识，想必慕芸郡主应该也猜到几分。”迎着慕芸灼灼的目光，太后缓声道：“顾渊，顾大人，慕芸郡主可还记得？”
顾渊，顾元懿的父亲！
果然是他！
慕芸唇瓣咬的有些发白，她道：“他为什么要陷害安王府！”
“怀璧有罪的道理想必慕芸郡主是明白的。”太后将自己的衣裙褶皱慢慢抚平：“安王府有号令天下的玉牌，这件事原本只有一代代的皇上才知道，可是哀家的孩儿对顾家很是相信，竟然连这么紧要的事情也告诉了顾家。顾渊有狼子野心，他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不惜陷害了安王府，就是为了能让顾将军能取得慕芸郡主的芳心，得到玉牌，拥有大周天下！”
太后缓缓吐出口气，看着慕芸的眼里有着欣慰。
“好在慕芸郡主也是个明白人，知道顾家人接近你们目的不纯，并没有按照顾渊的计划，对顾元懿芳心暗许。”
慕芸的面上有一刹那的神色被太后捕捉到了，只是那份神色太过复杂，太后一时也分辨不出。
“慕芸郡主，顾家才是害了你们安王府的人，你难道就不怨恨他们？”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慕芸郡主，为了大周江山，为了你的父王母妃你要和哀家站在同一条船上，让那顾家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你说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