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狄死了，她的皇后之位也仿若虚设。
而最后的最后，她一味的退让痴情却换来了一杯鸠酒。
鸠酒下肚，往日的一切如烟如尘，她倏然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痴傻。
顾元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安王府的玉牌接近她的，是她傻，是她凡事看不真切，被顾元懿花言巧语所蒙骗，竟然乖乖将那玉牌交给了顾元懿，帮助顾元懿夺到了皇位，而她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她甚至还失去了自己的弟弟慕狄！
是老天爷也见她太傻了吗，所以才给了她这一次重来的机会？
“慕芸郡主？”
慕芸浑身都发着颤，牙关也微微抖着，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梦魇中一样，顾元懿顿了下，神色见流露出几分担心。
“顾元懿，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慕芸被顾元懿从回忆中惊醒，她的一双眼睛微微泛红，死死的盯着顾元懿：“你一定要将我逼到绝路才甘心吗！”
“慕芸郡主，元懿从来没有逼你。”顾元懿紧紧的瞧着慕芸，他瞳孔中浮现着慕芸的神色，“元懿只是想知道，慕芸郡主缘何对元懿一直避而远之？那个梦，慕芸郡主可知道？”
“顾将军做的梦慕芸怎么会知道！”
话虽如此，可是慕芸的情绪却并没有被掩饰过去，顾元懿静静的瞧着慕芸，摇了摇头：“元懿不信。”
慕芸一定是知道的。
慕芸用一种嘲讽的目光将顾元懿上下看了看：“顾将军，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你如果真的做了那样的梦，就应该知道你做了多少伤害慕芸的事！你觉得你如今到慕芸面前提及，慕芸还要给你解惑，还要安慰你不成？”
她的唇瓣死死的咬着，有鲜血从唇瓣上慢慢泛出，她口中腥甜。
顾元懿皱紧了眉头。
“那个梦，后面可是发生了什么？”
在顾元懿梦境中，他们从芸城一路回京，他和慕芸两情相悦，一起经历了很多的事情，看慕芸这副模样，莫非她是梦见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不成？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慕芸的眼睛瞧着他有些发红，慕芸低低哼了一声，看向顾元懿的眸中满是恨意：“后来，后来你就负了我！你成为了负心人！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如果没有顾元懿，没准慕狄就不会死！
她将安王府的玉牌交给了顾元懿，那原本是属于慕狄的东西，那原本是父王交给她，要她待慕狄长大之后交给慕狄的东西！
若不是她当初太相信顾元懿，被他的甜言蜜语乱了心窍，顾元懿怎么可能拿到那玉牌！
可是顾元懿非但没有感激他们，反而对慕狄起了杀心！
慕狄浑身是血，紧阖双眼的模样在慕芸面前慢慢浮现，她双目含泪，指着顾元懿的手微微发着颤：“就是你，就是你！”
“我负了你？”
顾元懿有些诧异。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慕芸，又重复了一遍：“我负了你？”
他怎么会负了慕芸，他怎么会这么做！
“顾将军，你还要假惺惺的到什么时候！”
心下缓了缓，慕芸强压下心下泛上的阵阵情绪。
现在还不到和顾元懿托盘而出的时候，顾元懿，她这辈子都不想在跟这种人有什么牵扯，他又凭什么从自己的嘴里得知上一辈子她所经历的事情？
顾元懿，是你欠了她的，是你欠了她的！
掩下眸中的神色，慕芸别了面：“顾将军想知道的慕芸已经给顾将军解答了，现在时候不早，又是孤男寡女，顾将军还是早些离开吧。”
等了一会，见顾元懿半天没有动静，慕芸皱紧了眉，狠狠道：“顾将军还有事？”
她的心头如波涛汹涌的海面，虽是自己强行遏制，却并不能在顾元懿面前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顾元懿是她的仇人，她没必要给他一个好脸色。
顾元懿喉头微微腥甜，不知为何，听了慕芸所说，日后他负了慕芸的话后，他的面前便有几分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也仿佛看见了慕芸。
画面里的慕芸是那番的憔悴苍白，她端起了酒杯，眸中似乎有几分晶亮。
她说：“顾元懿，我恨你！我恨不能将你拆骨入腹！”
那一字一句让他的心头似怨愤难平，若不是强自遏制着，几欲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她这般恨自己，难道真是因为在梦境中自己曾经负了她吗？
那心头的情绪如同火山忽然喷发一般，顾元懿瞧着慕芸光洁的侧面，低低笑了笑：“慕芸郡主，若是元懿待你不住，元懿愿意补偿于你。”
这番话在他的口中过了多次，终是说出了口。
顾元懿紧紧的瞧着慕芸，他在看着她的面色，他希望慕芸能答应自己。
如果真是自己曾经做错了，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弥补她。
只要慕芸愿意，他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
“补偿？你如何补偿？”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慕芸顿了下，唇角边慢慢泛出一抹笑：“顾将军的话可做的数，如果，我要顾将军死呢？”
顾元懿惨然一笑：“如果慕芸郡主能原谅元懿，便是一死又何妨？”
他的心下如白蚁噬咬，难受的他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真愿意死？”
慕芸抽出了他随身佩戴的刀剑，笑容微冷：“既然愿意，那我就成全你！”
一道寒光闪过，顾元懿闭上了双眼。
等了许久，他才听到慕芸哑声道：“就这么让你死了，我不甘心！”
慕芸的剑抵在顾元懿的胸口，她的眸中绯红一片，暗恨着说出了这句话，将剑丢去了一旁。
“顾元懿，如果你真的要补偿我，你就不要在来打扰我了！从今天开始，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请你不要在来找我！”
慕芸下不去手，但并不妨碍她说出这种狠话来。
她不想在跟顾元懿牵扯到一处了。
上一辈子的她很爱很爱顾元懿，爱到后来，当顾元懿给她赐下鸠酒的时候，那满腔的爱意都化为了恨意。
她有多爱顾元懿就有多恨顾元懿！
可是直到刚才她拿住了那剑刺去，顾元懿没有躲避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下不了手。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如今对顾元懿的心思，她对顾元懿的情愫太复杂了，与其说是恨顾元懿还不如说是恨自己。
她恨自己天真单纯，被顾元懿掌握在手掌中，她恨自己一心只相信顾元懿，以至于害了慕狄，害了那保护了他们安王府百年的尹家！
这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顾元懿如何能拿到玉牌。
她恨顾元懿，她却更恨自己。
“你的命我留给你，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慕芸冷冷的转过身，看都不想在看顾元懿一眼。
“顾将军，你走吧。”
“慕芸郡主……”
想说的话梗在喉头，顾元懿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慕芸的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他还能说什么了。
如果那个梦境是真的，如果慕芸也做过和他一样的梦，如果后来真是他负了慕芸，那么现在，他确实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借口在留在这里了。
他的唇角边慢慢泛出一丝苦笑，他弯身捡起了慕芸丢在地上的佩剑。
“慕芸郡主，你若是想取元懿的性命，元懿随时等候。”
慕芸连一个眼神都不在施舍给他，她的嘴唇几欲抿成了一条线，轻轻哼了哼。
“顾将军真是话说的好听，还是快些走吧。”
走过慕芸身边的时候，顾元懿顿了下：“慕芸郡主，和亲一事事关重大，无论如何，元懿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元懿欠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吩咐元懿的地方，元懿一定照做。”
他知道慕芸不会在回答自己，留恋的瞧了瞧她绝美的侧面，执剑离开。
顾元懿一开始过来找慕芸，为的是和大皇子同一个目的。
大皇子能去周宣帝面前求娶慕芸，他也可以。
只是事到如今，顾元懿却不好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了，慕芸太恨他了，想必是不会答应自己请求，若是逼急了慕芸，万一慕芸决意和亲，反而不好。
他要让慕芸想清楚她该怎么做，无论如何，顾元懿都会帮助她的。
顾元懿深深看了一眼屋内，大步离开。
或许，他应该去想想法子知道梦境中的事情究竟只是黄粱一梦还是怎么，那太过真实了，以至于顾元懿都怀疑自己是否忘记了什么。
而慕芸，她又是如何而知他梦境中的事情？
他们究竟是有前世的羁绊还是如何？
顾元懿走后，屋里就只剩下了慕芸一个人，她似用尽了力气一般，慢慢瘫倒在了地上。
她又想起了前世的一幕幕。
是她，都是她的错。
慕芸缩起了身子，双手捂脸，泪水从她指缝处慢慢滴落在地上。
为什么老天爷还不肯放过她，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和慕狄？
这一辈子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慕狄平安喜乐，难道也有这么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