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马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她总算还记得顾长安交代过的话。
闹，可劲儿的闹。
“大人！”
陈马氏想扑到沈青倬面前，却被衙差阻止。
“大人您一定要明辨秋毫啊！这陈蔡氏谋害亲夫，被我发现了还诬陷我杀人！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您一定要将她斩首！要不然大周百姓如何看待您呐大人！”
陈马氏又哭又叫，偏她声音尖利刺耳，让人着实起不了好感。
陈蔡氏见她倒打一耙，垂泪道：“大人，我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大嫂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谋杀亲夫！”
“你说没有谋杀亲夫就没有亲夫？你这小蹄子在家里的时候就不是个安分的，和你二哥陈军成眉来眼去，当别人都是瞎子么！”
“大嫂，我和二哥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好个天地可鉴！你就是个扫把星，自己犯下的错事总喜欢推到别人身上！大家都长着眼睛瞧见了，你平日里最爱卖乖，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善良温柔，实际上呢，你就是个破鞋！你那两个女儿是什么人的种是知道呢！”
陈马氏骂的很是难听。
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一旁观看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你说她们谁说的是真？”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陈家人也差不多都来了，当事人之一的陈军成面色微黑。
他喝道：“大嫂，你有事说事，别瞎嚼舌头根！”
“谁瞎嚼舌头根了！”见陈军成说话，陈马氏越发得意起来：“你们两个做的那些事，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哼，我跟你说，我可不吃这套！”
“你！”
陈军成口舌不如陈马氏灵便，一时又气又急，如果不是被旁边的陈家老大拉了一把，他瞪着眼睛就要冲进去。
陈马氏一向害怕陈军成这个屠夫，身子下意识缩了缩，可是见他被人拦住了，这旁边还有那么多当差的，胆子也不由大了些。
“怎么，被我说中了，还想打我不？”
“你就少说几句吧。”
陈家老大道。
“少说几句？哼，你也不看看他哪有一点让我少说的样子！如果不是这两个人干下的事，老娘怎么会在这里？”
陈马氏真是越说越气。
自己男人都不为自己说话，胳膊肘竟往外面拐。
下面吵吵闹闹，眼看着就要变成陈马氏数落起自家男人无用来，沈青倬皱眉，重重的拍了拍惊堂木。
“肃静！”
议论的声音顿时小了去。
沈青倬道：“外面那些谣言是谁传播自然有人心里明白。”
他的目光隐晦的瞥过陈马氏，淡淡道：“陈蔡氏。”
“是，民妇在。”
“既然是你击鼓鸣冤，本官问你，你口口声声说陈马氏给你相公和两个女儿的汤药里下了药粉，你是如何得知？又有何证据？”
陈蔡氏看了陈马氏一眼，微微垂头。
“我，相公的药一直都是我熬的，相公去世之前我闻着那汤药不对，还以为是自己少放了什么，可是那几日任凭我在小心味道都和之前不对，我本来打算带着汤药去找大夫看看的，但是大嫂说她帮我去问问，后来说那汤药是对的，可能是我闻错了。相公…相公出事的那一日，也是我给相公熬的汤药，我特意闻了闻，发现味道比先前几次都重上一些，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了，只以为没事，还是递给了相公喝，相公喝了之后就去了云似阁，然后，然后就……”
想起陈刚成忽然在云似阁暴怒，陈蔡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泣不成声。
“仵作给相公验了尸，说相公是心疾发作去的，我瞧着相公的药材还有一些，两个孩子也都有心疾，便想着不能浪费，还是按照相公的药材和孩子们抓药煎药，可怜我的女儿们，自从吃了药非但没好，反而事情日益病重！我还当是孩子和大人的药量不对，便停止了给女儿们吃。直到前些日子，大嫂被大人压进了狱牢，我才知道大人怀疑大嫂给相公和女儿们的汤药里下了相克药粉一事，我便将那药渣带去了给大夫查看，大夫说，大夫说汤药里面多了一味药粉，平常人吃的无事，可若是患有心疾的人吃了，堪比砒霜啊！”
想着自己已经该死了自己的相公，差一点又要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害死，陈蔡氏就觉得难辞其咎，她哭的越发凶了起来。
沈青倬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陈马氏却似炸了毛般，指着陈蔡氏张口就骂：“好你个小贱人，自己谋害亲夫，还敢说是我下了药粉！我问你，你可有亲眼看过我给药里下东西？”
陈蔡氏只是哭，不说话。
她确实没有亲眼看见陈马氏下药粉，但是却见过陈马氏几次行色匆匆从她熬得汤药里离开。
一旁的阿香嗤之以鼻。
“我说怎么阿春熬药的时候，大嫂总要阿春去做其他事呢，原来是存着这心思呢。”
“你少说几句。”
“哼，有人做得还说不得呢？”
瞥了自家男人一眼，阿香嘟囔。
而此时的陈家老大只是死死的盯着陈马氏，一句话未说。
沈青倬冷冷瞧了眼众人，见幸灾乐祸的有，疑惑的有，愤慨的有，同情的有，每种神情各不如是。
他唇角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
“请人上来。”
不多一会，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便由人搀扶走了来，他朝上座的沈青倬行了礼，走到陈马氏身边。
“这位夫人，可否将你的手指伸出来。”
“做，做什么？”
陈马氏有些紧张，下意识将手指藏在了身后。
老大夫道：“那味药粉虽然无色无味，但是若有人触碰过，便很难洗掉。我想检查一下夫人的指甲缝。”
“我……”
陈马氏面上流露出一丝慌乱，故作强硬道：“男女有别，我一个妇人家……”
“夫人不用担心。”老大夫从怀里取出来一张红绸：“我隔着这个看看夫人的指甲缝就是，想必夫人的男人是不会介意的。”
其时天下间对女子名节虽然看重，可是若有病痛什么，大户人家的未出阁的女儿家或许会搭根红线探脉，但以陈马氏这样的人家，尤其还是已婚妇人，却并注重这些的。
慕芸等人可能不太清楚，可是京城中大多数百姓却是最清楚不过。
一时议论声越发偏向了陈蔡氏。
陈家老大见陈马氏还是犹犹豫豫的模样，索性大声道：“婆娘，你就让大夫看看你的指甲缝！没有就是没有，也不让人冤枉了你！”
“当家的你……”
陈马氏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老大夫道：“夫人请。”
“如果我指甲缝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办？”
陈马氏还是不愿放弃。
沈青倬道：“要是你指甲缝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本官当众对你道歉。”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慕狄小声道：“姐姐，沈大人看来有十成的把握啊。”
如今士农工商，沈青倬不光是个读书人，还是朝廷中的官员，他当众对陈马氏道歉，已是万般降了身份了。
陈马氏也怔了怔，没想到沈青倬会做这样的保证。
百姓们道：“沈大人都这么说了，陈马氏你将手伸出来让大夫看看吧！”
“是呀，遮遮掩掩的，难道这些事真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是我做的！”陈马氏说了一句，事已至此，她是下不了台了，只得将手伸出去，道：“大夫你可得看仔细了，可别被被人收买了，就瞎说呀。”
她看了看沈青倬意有所指。
阿香哼了一声。
“要不是她真做过这些事，阿春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她下了药粉？”
她这句话代表了陈家人大多数人的心声，陈蔡氏是个什么性子，陈马氏又是个什么性子，要不是这次陈马氏真是将她逼急了，她也不会击鼓鸣冤，闹到沈大人面前了。
小蹄子！
阿香的声音不大不小，陈马氏听的真切，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
哼，要是等自己回去，一定要给她好看。
大夫仔仔细细检查了陈马氏的手指，将一些微小的粉末弄到红绸上。
陈马氏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这，这是面粉！我昨天刚揉了面！”
可是她的解释实在太苍白无力了，大夫嗅了嗅，对沈青倬点头。
“沈大人，老夫从医数年，这药粉在熟悉不过了，这就是药渣里的东西。”
百姓们顿时哗然。
“好哇，没想到真是她！”
“瞧那面相就不是什么慈悲之心！”
“听说她成亲多年没有孩子呢，肯定是做的孽太多了！”
……
“不是，不是这样的！”陈马氏慌了神：“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我不知道什么药粉！”
见沈青倬不为所动，她紧紧抓住了一旁的大夫：“大夫，你不能冤枉我呀，你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你不能昧着良心冤枉人呀，大夫！”
那大夫毕竟年纪打了，被陈马氏摇的晃晃悠悠，衙差忙是将大夫从陈马氏的手里解救出来。
陈马氏坐在地上哇哇大叫：“我好端端的怎么会害人呢！你们串通一气冤枉好人！我要告状，我要去大理寺告状，草菅人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