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有手机吗?”
“嗯,有啊……”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呃,我没带在身上,放在家里。”
“是吗?”
“我只有出门旅行的时候,才会把它带在身上。和人聊天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彼此都会觉得不愉快吧?不过,你为何问到这个……”
“我也想买一支手机……最近,这种电话不是有很多功能吗?我想如果老师有的话,我就可以请教您哪个机种比较好,有什么特殊功能。谁叫我是机械白痴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可以请店里的人教你,或是参考使用说明书……”
“算了,不用了。”
她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让江叶不禁心头火起。话说回来,谷米的态度实在莫名其妙。今晚她守在朝阳的舞厅前,等候自己出来,起码也在那个地方站了三十分钟或一个小时吧?是她说有事要问,把自己请来家里的,不可能就为了询问手机的使用方法吧?
江叶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表,已经十点十五分了。
“我该告辞了……没帮上你的忙,真是不好意思……”
仿佛要阻止江叶站起来似地,谷米连忙说道:“老师,我还有一件事要请教您,如果您赶时间的话,我可以开车送您回去,请再留一会儿。”
“我没有在赶时间,只是已经很晚了……那么,你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这个……是有关那个人的事,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那个人?你是指谁?”
“李代燕。”
“谷米,你不应该这样叫她,再怎么说,她也曾经是你的母亲。虽然你刚才说她已经离开这个家……”
“所以,我才问你那个人在哪里?”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她应该回娘家去了吧?”
“才没有,她的娘家在望城,现在已经没有半个亲人在了。”
“噢,那我也帮不上忙了。”
“老师,您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
“亏她以前跟您那么熟……”
江叶皱起眉头,谷米质问式的语气让他不太舒服。
“谷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你母亲,也就是李代燕小姐并没有特别熟啊。我们相处的时间,仅止于我来这里当家教的半年,还是在我上完课、吃晚饭的时候。你父亲很忙,所以陪我用餐的总是李代燕,就连那个时候,你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
“吃完饭后,李代燕都会泡茶或咖啡请我喝。就算她很体贴地往楼上喊:‘谷米,茶泡好了喔。’你也从不应声,更不曾从房间里出来。”
“那是因为我不想看到那个人啊。”
“你这样让李代燕小姐非常地难过。结果,每次到最后都只有我和李代燕小姐两个人喝茶……”
“这样对那个人反而比较好。那个时候,你们都聊些什么?”
“聊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全部记得,毕竟都过了那么久了。印象中,我们总是在聊你的事,对于你的大学联考和将来,李代燕小姐十分担心。”
“就只有这样?”
“是啊,除此之外,我们就没聊什么了。话说回来,你后来考上哪一所大学?”
“某女子大学,二年级就辍学了。”
“辍学?”
“因为很无聊,所以就不读了。爸爸已经去世,那个人又走了,我正好图个清静,可以随心所欲。不过,只有一件事是我想做的,却没有一所大学可以教我。搞什么嘛,那种地方!”谷米的语气十分不屑。
谷米似乎越讲越生气,她的遣词用句时而粗野、时而文雅,态度也惶惶不安,一点都不镇定;闪着异样光芒的眼神,不时像剑一样锐利地瞄向江叶;向上歪斜的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齿,似乎勉强想挤出笑容,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一张脸上有两种表情,这似乎代表着她的精神开始错乱。
江叶就像看怪物似地,观察着谷米的表情。
“老师现在在写推理小说对吧?”谷米突然转变话题。
“作品里一定会出现命案,所以老师每天都在想要怎样把人完美地杀掉,这就是您的工作,对吧?”
江叶露出苦笑。他可不想现在才来说明推理小说的本质或是作家的日常生活。
“您小说里的罪犯不是都会拟定完美的犯罪计划吗?而且都不会笨得被轻易抓到。叶老师,也就是推理作家江叶一向只写这样的作品。老师真了不起,您的脑袋里肯定塞满了别人想也想不到的巧妙犯罪计划和诡计。”
“……”
“推理作家原本就拥有成为职业杀手的天分。如果哪一天我也想把某人杀掉,一定要请教老师,找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方法……”
“哦?谷米也有想杀掉的人吗?”
“嗯,有啊。”
“是谁呢?”
谷米没有回答,扭曲的嘴唇露出笑容,凝视着江叶。在那可怕的盯视下,江叶别开了睑,站起身来。这种无聊透顶的话题,他不想再谈下去了。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您要走了?还是我的话惹老师生气了?”
“不是这样,已经很晚了……”
“是吗?那我就不勉强了。”
想不到谷米也干脆地从沙发上站起,同一时间,她轻轻地发出一声“咦?”
“老师的裤子好像沾到什么东西了。”
“我的裤子……?”江叶维持站姿,审视自己的裤子。这套颜色接近纯白的夏季西装,是前不久才做的,看不出来上面沾到了东西。
“没有地方脏掉啊……”
“在裤子后面。白裤子嘛,所以就算有一点脏也会很明显。老师,请您再坐一下,我马上帮您弄干净。”
在紧贴着左边墙壁摆放的金库旁边,有一扇嵌着玻璃的铝门。谷米推开那扇门,进去里面打开电灯。
江叶探出头看向那被灯光照亮的小房间,隐约可见洋式的白磁马桶和浴缸,他猜想里面就像饭店房间的盥洗室,附有全套的卫浴设备。
谷米似乎扭开了水龙头,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过了一会儿,“正好,去污的洗洁剂还剩的有。”她一边说,一边走出来,手上拿着折成方形的毛巾。
“老师,请忍耐个两、三分钟,只要用力把这个压在裤子上,就可以完全将污垢去除了。之后,我再用吹风机帮您吹干……”
谷米在江叶的脚边蹲下。
“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江叶对着蹲在自己叉开双腿间的谷米说,并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要等裤子全干,大概要不少时间吧?之后还是别让谷米送,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好了,他缓慢地吐出烟雾。
仿佛在向伟人磕头似地,谷米的双手握住江叶的腿,在裤子上用力按压,长发垂落在两颊轻轻地飘动。
她的罩衫下摆往上卷起,少部分肌肤从内衣和短裙间露了出来。接着,腰部宛若细绢的白嫩肌肤全曝了光。
江叶连忙把目光转开。
“已经可以了吧?谷米。”
“嗯,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当她这么说时,江叶的脚边传出“卡”的金属声响。
“老师,好了。”
“是吗?谢谢!”江叶点了点头,丢掉手中的香烟。
同一时间,谷米的身体倏地离开江叶。她将散落在地板的两、三张报纸拾起,接着就站到分置桌子两侧的沙发后面,动作无比迅速。
江叶目瞪口呆地望着谷米的怪异举动,此时他还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谷米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江叶,那是一种熠熠生辉、目不转睛的视线。终于,那双眼睛慢慢地往江叶左手边的金库飘去。顺着她的视线,江叶也看向那边。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到事情不太对劲。
与金库的脚绑在一起的粗链条沿着油地毡,一直延伸到江叶的脚边。不仅如此,那条链子的前端还在江叶的脚踝上绕了两圈,交叠的部分还以大型挂锁牢牢扣住。
刚刚江叶听到的那一声“卡”,就是大锁的钩环插入链孔、完成上锁的声音。同样的大锁也出现在绑住金库脚的链条上。
此刻,江叶的身体完全被一条铁链困住了。除非锯断链子,或是打开其中一边的挂锁,否则他别想踏出这个宛若石造监狱的房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抓住谷米,却走没几步就跌倒了,链条的长度不容他走近她的身边。
“谷米!这是怎么一回事!别开这种玩笑!”
谷米没有回答。她好像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似地,目不转睛地望着江叶的脚踝。
江叶再度坐回沙发,脱下拖鞋。试着用手把缠住左脚的链条推出去,链条能上下微幅地滑动,但一碰到突出的脚踝就卡住了。毫无疑问地,它成了捆绑江叶的脚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