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胡思乱想。不过，在段吉被杀现场找到的内裤是LL号的这件事，始终萦绕在李秋官脑里，也难怪他一不小心就从女人的体型联想到她穿的内裤。
当时，某位鉴识人员曾说：“会穿这种内裤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有个多肉肥大的屁股。”现在，人在这里的戴玉林正好就是个丰满、臀部硕大的女人。
想象进一步延伸。遗落在案发现场的送货签收单，原本他一直认为那张签收单是谷澄人本人签收的，不过换个角度想，宅配业者从帮佣的戴玉林那里取得货款，然后把签收单交给她，也是很自然的事。也就是说，那张签收单原本在戴玉林手上。
再者，对戴玉林而言，段吉是欺负她宝贝“大小姐”的可恨男人。从小，她就把大小姐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对她呵护备至，而这个男人竟然伤了她的心，还蹂躏她的身体。她对他所怀的恨意和杀机，肯定比李代燕还强上好几倍。
如此又多了一个人有杀害段吉的嫌疑！
（可是……）从这边开始，李秋官的推论便往否定的方向而去。戴玉林确实回去了乡下老家。从华夏到她老家还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不过从她老家到车站，以及从华夏车站到命案现场，再加上做案所需的时间，加起来四、五个小时跑不掉。也就是说她要从老家跑回华夏杀人，来回一趟就要八到十个小时。要捏造出这么长的空白时间，根本就不可能，一定会被人怀疑的。他不认为戴玉林会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冲动做案。
不说别的，如果她真的有杀死段吉的计划，那么，在和谷米一起生活的时候，她随时都有机会采取行动。根本没必要选上这种时间匆忙行事啊。
戴玉林知道段吉的长相吗？又是如何查出他的住址？不，段吉不可能兴高采烈地和这位长相抱歉的中年妇女上床吧？
无数的疑点一一浮现，不知不觉中，李秋官已经在心中排除戴玉林涉案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张签收单是谁掉的？穿着那条大内裤的女人又在何处？）
这天傍晚。
警方已经裁定让谷米保外就医。她被送往文京区的精神科专门医院，住进单人套房。听说住院费非常昂贵，不过这是出于戴玉林的要求。
“这是已经去世的老爷留给大小姐的财产。都这个节骨眼了，如果不能让这些钱发挥效用，我想老爷地下有知也会伤心的。请务必让大小姐恢复到跟从前一样，请给她最好的治疗。”
让律师和戴玉林一左一右地搀着，谷米坐进了车内。即使是戴玉林和她讲话，她也不肯开口。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就像是会呼吸的洋娃娃，颇为诡异。
医生对住院的谷米施行简单的问诊，但是她仍不发一语。由于她看起来非常虚弱，医生给她注射了安眠药，并替她打点滴，补充营养，让她暂时安静下来，再做观察。
这些讯息全得自于和谷米同车、护送她去医院的便衣女警回来后所做的报告。
五点一到，外出打探线索的警员三三两两地回来了。看到他们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李秋官就已经知道结果了。看来，今天又白白浪费掉了。
唯一的收获是，梅吉岱的不在场证明已经得到证实了。她和包养她的黄福新电器社长黄福新，还有同行的秘书三人，一起在星期日下午一点住进富平第一皇家饭店。接着，从晚上七点起，梅吉岱在同一家饭店的龙宫大听举办的分店设立庆祝酒会上，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席，一直到九点宴会结束之前，她都在招待宾客。警方根据秘书的证词，以及打电话询问饭店的职员，都证实了这点。
（如此一来，梅吉岱就被排除了。）
另一方面，关于谷谷米的不在场证明，则有江叶的证词。负责报告的是前往江叶住处拜访的石天野、李秋官和章华警员。
面对石天野的询问，江叶这么回答：
“我从上星期四晚上就被关在谷家二楼，所以那孩子到底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我完全不知情，因为我根本没办法踏出房门半步。不过，她送饭来给我吃的时候，我可以确定她一定在家。早餐是上午十点、下午三点是咖啡时间，晚餐是晚上七点，至于中餐则依我的意思省略掉了。”
“这么说来，下午七点过后一直到隔天早上，你都不知道谷米的去向喽？”
“莫非警方在怀疑谷米？”
“不，也不是这么说……，案发现场留有给谷米的父亲、已经去世的谷澄人的送货收据，所以我们必须确认与谷先生有关者的不在场证明，这是例行工作……”
“犯案时间已经确定了吗？”
“嗯，星期天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应该是这样没错。”
“这样，谷米就不可能是凶手。”
“哦，怎么说呢？”
“那天，也就是星期天晚上，谷米像往常一样拿了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便当上来。”
如此说道的江叶详述起当晚的情况。
吃完晚餐后一个小时，谷米会进来收碗筷。这天她也非常地准时，然后晚上九点送咖啡进来。一天两次的咖啡时间，是谷米和江叶的交谈时间，对江叶而言，那是最难捱的时刻。李代燕住在什么地方？现在你还和她维持着关系吗？你们是用什么药毒死父亲，让他看起来像是心脏病发作？要怎么做才能把李代燕骗来这里呢？那个女人到底有哪里好……
“每一次，同样的问题不断地重复。我明知是她的妄想，却不得不附和她。因为如果惹她生气，或是过度刺激她，我就会有危险。”
“这么说来，星期天晚上也是……”
“没错，谷米准时在九点送咖啡进来。像她那样精神濒临异常的人，会自己制定行为模式，把它当作日课一样严格地彻底遵守。她在九点来到我的房间，然后就一个人念念有词地讲了一个钟头。那孩子有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江叶的话真的可信，那么，照时间推论，谷米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
（这么一来，谷米这条线也排除了。剩下的唯一可能就只有李代燕了。）
案发后第二天，也就是到星期二傍晚为止，已经弄清楚的事就只有这些。
“队长，要不要喝一口？”
某名警员走过来，在李秋官桌上放了一杯咖啡。不知是谁泡的，警员们几乎人手一杯。由于咖啡杯不够用，有人甚至拿的是泡茶的茶杯。
“呀，谢谢。”
李秋官默默地啜着口感和香气都不佳的速溶咖啡。
星期三，案发后第三天早上。
李秋官一到警派出所就吩咐昨天展开的查访继续进行，此外还须彻底搜查被害者段吉以及李代燕的房间。
“有没有人在星期天看到李代燕出去？一定要查出来她是在什么时候出去的。同时，针对李代燕屋内的东西，包括信纸、家计簿、日记本、便条纸等都要详细清查。如果她和段吉生前有联系的话，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直到警员全都出去了，李秋官才点燃当天的第一根香烟。
虽然他命属下彻底搜查李代燕的房间，不过，他并不认为能够找到足以将其定罪的证据。
他和李秋官队长约定好，要在五天之内把事情调查清楚。如果五天之内无法找出“真正的凶手”，那么李代燕就会成为段吉命案的凶手，而嫌犯已经死亡的公文将被送往上级。如此一来，本案等于是宣告终结了，而这正是派出所长和李秋官队长最希望的结局。
一旦嫌犯已经死亡，检察官就无法起诉，也不会有公开的审判。李代燕的罪行将在文件里被认定，不会让世人看到。当然，已经死去的李代燕不可能为自己喊冤，也不可能为自己辩驳。
（死人不会说话吗？）
这种自暴自弃的言论竟不经意地从李秋官的口中说出，就在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听筒，是江叶打来的。
电话里，江叶说昨天晚上律师和谷家的女佣戴玉林来家里找他，为了谷米所做的错事向他道歉。之后，他又说他很感谢警方批准谷米入院，所以特地打电话来道谢。
“站在我的立场，”江叶说道，“我原本就不打算追究谷米的行为。倒是对于段吉的事，我始终耿耿于怀。像他这样的才子，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生命，我真的很愤慨。警察已经锁定凶嫌是谁了吗？”
“我们还在调查中。”
“警方该不会怀疑李代燕小姐吧？”
“目前还没有结论。不过，她确实在嫌犯名单里头。”
“李代燕小姐的遗体怎么样了？”
“我听说她生前上班的税务师事务所所长已经将其火化，骨灰则暂放在所长家里。她的亲人只剩下住在望城的伯父母，不过两人年纪都很大了，最近身体又不好。他们说等健康情况好转了就会上华夏，把骨灰领回去。”
“这样的话，李代燕小姐的物品要怎么处理呢？”
“还是留在她的公寓。不过，那个房间已经被警方封锁了。”
“我希望警方能找出她的相簿，特别是高中时代的照片。通常女性都会把这样的东西好好收着吧？”
“高中时代的照片？跟这次的案件有关吗？”
“有的。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段吉被勒死之前后脑曾遭到钝物重击，那个痕迹是在右边吧？”
“嗯，是这样没错……”
他是曾经说过，没想到自己才稍微提一下，江叶就记住了，让李秋官吓了一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李代燕就不可能是凶手。证据就是她高中时代的照片。不过，前提必须是照片还留着……”
接下来，江叶把个中缘由说明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