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老百姓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大家的口号也变成了“杀了这个****”。
莫二娃又拿起喇叭,道:“乡亲们,俺跟你们说句公道话!咱们县的干部虽然都是些不着调的玩意儿,但这场水灾毕竟是由大地震引发的,你们的田地和房屋被大水淹了,跟他们真没啥关系!咱上游的新金县倒是有一批好干部了,可他们县的沿河村庄现在不也一样被河水淹了么?按照你们的逻辑,难道他们新金县的老百姓也该去把陈晓辉和陈晓辉的手下都杀了么?冤有头债有主,俺能理解你们心里的火,但咱办事儿得讲理啊!”
一个老爷子喊道:“莫老大,人家陈晓辉是土生土长的新金县人,是靠着自己一路闯出来的农民县长,他把新金县的农民当成自个儿的爹妈,别说是几个村子被大水淹了,就算是全县被淹,人家也一定会把老百姓安置得妥妥当当。可咱们县这群逼养的官二代,能跟人家比么?老百姓有难,县长光着屁股跟小伙子打麻将,书记领着三个副县长打扑克,要不是你莫老大率领着各路英雄豪杰,冒死冲进登沙河把俺们接到这来,俺们到死恐怕都不知道上游的大坝已经溃了!”
老爷子这一喊,灾民们的情绪更激动了。
莫二娃笑了笑,问:“老大爷,咱们县这帮倒霉干部的确跟新金县的干部没得比,但你觉得俺莫二娃和陈晓辉能不能比啊?俺们的老支书、俺的船队兄弟、俺手下的管理和那群跟着俺一起救灾的船老大、私企老板能不能跟陈晓辉的手下干部比一比?”
“那……那肯定能比,而且你们还比他们更有本事,但是,你们是民而不是官啊!”
“俺虽然不是官,但俺可有当官的权力啊!里面那娘们儿为了打麻将清净,把全县各部门的公章都扔给俺了,俺手里攥着这些东西,俺也可以跟陈晓辉一样,动用县长的权力把你们安置得妥妥当当!”
“你……你有全县各部门的公章?”
“这事儿俺能撒谎么?公章本来放在村委会,但是俺们老支书胆小不敢用,俺于是就拿回家里放在床头柜里了!乡亲们,俺现在就拿着这东西给你们当一回莫大县长,俺先说自个儿打算怎么安置你们,俺说完了,你们再决定拥不拥护俺!如果拥护俺的话,你们就别再找县政府的麻烦;如果你们不拥护俺,那你们就接着闹下去,这个酒店都是不值钱的简易板房搭建的,过不了几天就要拆除了,只要你们不伤到俺的客人,你们把它烧了俺都不心疼,好不好?”
灾民们听到这话,纷纷议论起来,激动的情绪也被压下去了几分。
莫二娃站到一块石头上,清清嗓子,拿着喇叭喊道:“乡亲们!登沙河因为这次地震完全变了样,现在就算是包青天转世,灾民的安置方案也无非就是给你们换个地方生活,所以俺的方案也是给你们换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猴石。”
猴石是个地名,与桃园村一山之隔,是一片山谷中的平地。行政区划上,猴石属于与桃园村临近的华家村地盘,但是,华家村总共才二十户居民,老百姓自己家的地都种不过来,根本没有精力经营这片地方,所以猴石直到现在也是一直荒芜着。
莫二娃继续道:“俺的安置方案具体分四步走。第一步,俺会以救灾安置为名,在猴石盖一大片楼房,安置你们这二十一个村子的灾民,分房标准按照城里的规矩来,以各家的人口数为准,谁家的人多,谁家的面积就要稍微大一点;第二步,俺替县里出头,去市里和省里给你们各家各户争取应得的灾民安置款,用现金代替分给你们的土地,这笔钱的数目会相当可观;第三步,拿到安置款后,俺再以县政府的名义给你们提供各种政策帮扶,鼓励你们当中那些胆子大的人用这些钱来桃园村做生意、办工厂,成为俺们的上游企业、下游企业;第四步,这些生意办起来后,俺们的建设项目也会完工一批,到时候,桃园村的用工量会大大增加,你们当中不干做生意的人也可以来桃园村当工人了。俺到时候会再以县政府的名义开行一趟公交车接送你们上下班,从此之后,你们就再也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而是住楼房、做生意、赚工资的城里人了!乡亲们,俺的这套安置方案你们接受么?”
对于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民来说,当工人赚月薪、住楼房坐公交,那可是一件非常值得向往的事儿,而对于旧金县的农民来说,能沾上赫赫有名的“辽南第一村”的光,那更是一件如同上天堂的好事儿,要是莫二娃的四步走真的完成了,那灾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回,灾民们的议论声更大了,没有人再去关注要不要弄死县政府的干部,大家都在讨论莫二娃的方案到底是不是画了一张不可能兑现的大饼。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爷子问:“莫老大,你这想法的确挺好,要是真成了,俺们都得给你修个庙,供奉着你的雕像。可是,政府能给俺们发安置款么?这次地震全省都波及到了,需要救济的地方有的是,政府给得起这么多钱么?”
“别的地方肯定给不起,政府的安置方案也必然是给农田、给宅基地;但是,咱这地方的安置款他们必须给,而且还必须加倍给,给不起也得给!”
“为啥呀?”
“你说为啥呀?咱县的干部都是******官二代,他们的老爹可都是市级干部,有的还是省级干部。俺去给你们要钱时,俺就明告诉这帮人的爹,俺提的所有条件你们必须答应、必须马上兑现。只要敢说一个不字,俺就弄台大客车把灾民拉到北京告状去,到时候,国家领导要是知道大难将至,但你们的子女却在那里玩扑克麻将,那领导一拍桌子,你们自己都得因为这帮熊孩子受到牵连。”
这招厉害!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比直接弄死那帮不着调的县官还狠呢!
灾民们想想这话就觉得痛快,大家纷纷给莫二娃这个“人民领袖”竖起大拇指,脸上也都挂上了笑容。
一个中年人问:“莫老大,种地虽然赚钱少,但是种地不会赔钱,做生意赚钱多,但做生意的风险也大,俺们要是不要土地要安置款,然后拿着安置款来你们这做生意,一旦俺们赔钱了,那俺们的后半辈子不就彻底完蛋了么?”
莫二娃笑了笑,道:“大哥,俺让你们做的生意是桃园村的上游生意和下游生意,用你们听得懂的大白话说,就是要让你们依靠着俺们桃园村做生意,只要俺们的生意不倒、你们别干违背良心的买卖,你们就没有什么赔钱的风险了。”
又一人问:“莫老大,俺们都没做过生意,你能说说具体咋依靠你们做生意么?”
“很简单啊!俺们的工程开始后,你们可以组织工程队当包工头子;俺们的批发中心和海鲜码头建好后,你们即可以搞运输、搞装卸,也可以用一级批发商的低价拿货,去城里的市场搞零售;俺的服装厂建好了,你们可以给俺做纽扣;俺的罐头厂建好了,你们可以给俺做罐头盒;俺的化肥厂和饲料厂建好了,你们又可以给俺做编织袋。这回懂了么?”
“懂了!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莫老大和辽南第一村就是俺们的靠山!”
“错!这话说得太片面,说得太瞧不起你们自个儿了!你们这些给俺们配套的生意虽然很不起眼,但你们的产品如果质量过硬、配套产业布局完善,那别处的企业就会为了方便而落户到俺计划中的桃园村产业园中,他们的到来会让旧金港和旧金县批发中心的生意变得更红火,会引来更多的商人到这里采购,到时后,俺的工厂又会因此得到更多的订单,你们也会跟着俺得到更多订单,咱们双方都会因为彼此而受益。所以说,咱们以后的关系不是谁依靠着谁,而是共同发展、相互依靠,你的这句‘大树底下好乘凉’说得不对,这话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历任县长讲话,都是三句不离那老百姓根本听不懂的主义精神,但这没有官职、一口一个“俺”的“莫大县长”说话,却能让老百姓听得暖了心窝,就冲这一点,俺们要给你使劲儿鼓掌!
一见老百姓的情绪起来了,莫二娃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掌声,一手拿喇叭、一手掐腰,很有煽动性地口气道:“乡亲们,俺去城里这两年,俺发现那些瞧不起农村人的城里人很贱,而那些死皮带脸往城里的挤得农村人更贱!俺们桃园村人就没有这个贱病,俺们从来不想着做辽南市的居民,也不满足啥‘第一村’、‘第二村’的称呼,俺们想的是,把自己的家乡变成一座有港口、有商贸、有工厂的城市,把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都变成名副其实的城里人。现在,俺们已经带着两年攒下的资本回来实现这个梦了,桃园村的现状也证明俺们不是痴人说梦。乡亲们,登沙河龙王现在用一场大水把你们送到了这里,你们愿不愿意顺从龙王爷的安排,留下来跟俺们一起干,一起实现这个梦,成为俺们这座新生城市的第一批常住居民啊?”
“愿意!愿意!愿意!”
“好!既然愿意的话,那你们就别找这群干部算账了,俺觉得他们越不着调,咱们这个共同的梦想就越容易实现。为啥这么说呀?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有能耐的县官能让老百姓富裕,但没能耐的县官出来瞎指挥,老百姓的日子反而会过得更惨。咱县的这帮倒霉干部跟曾经的马和平、张建和刘华都没得比,跟人家新金县的陈晓辉比,更是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咱们与其让这些不着调的玩意出来帮倒忙,还真不如让他们安安心心地玩扑克、打麻将,他们越是不干正经事儿,俺这个火车司机就能坐得更稳、就能带着你们跑得更远。人家新金县根据当地适合种植果树的环境,提出一句致富口号,叫‘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俺现在也要根据咱县这帮倒霉干部的实际情况,给大家提出一个口号,就叫‘要想富,扑克麻将是条路’,只要当官的别出来捣乱,他们不玩咱都鼓动他们玩!乡亲们,你们觉得莫大县长这口号提得咋样?俺比不比那个陈晓辉更有水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