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忽然觉得不对,猛一下坐起了身子,表情也变得凶神恶煞,办公室里瞬间就充满了老坛酸菜的味道。
莫二娃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嬉皮笑脸摸摸她后背,道:“老婆,你咋就这么不相信俺呢?俺刚才不都跟你说了么!俺在广鹿岛帮忙杀先生鱼,结果手一滑没抓住,气急败坏的先生鱼就往俺身上咬了一口,这就是这个印儿的来历!”
刘雅的表情就跟那愤怒的小鸟似的,指指他仍在沙发上的衣服,道:“你出海的时候穿外裤、毛裤和秋裤,先生鱼的牙口怎么这么好,能隔着三层裤子给你啄出个印来?”
“你还真说对了!这次遇到的先生鱼可是深海来的渔汛,别说是三层裤子,俺赶到渔场教他们敲竿法之前,这先生鱼都能把坛子网给咬碎,你说它的牙口得多厉害啊?”
“这是咬的?皮没破但却出了红印儿,这是往里吸的吧?”
“你又说对了!这就是往里吸的!先生鱼的嘴特别大,吃食儿的时候要先把小鱼吸进嘴里然后再用牙咬碎。俺的反应特别快,它刚一吸俺,俺就拿刀把它宰了,没让它下得去那一口,你说俺是不是特别机智啊?”
“你……好!我再问你!先生鱼怎么别的地方不咬,偏偏要往你大腿根里咬?难道这是一条母鱼么?”
莫二娃一拍大腿坐了起来,道:“老婆,你今天咋这么聪明,咋说啥都能说对呢?这群先生鱼在这个季节出现在长山群岛内海,一看就是跟着刚刚到来的黄海暖流去渤海湾里产卵的,里面还真就是母鱼比公鱼多!”
刘雅看看这被抓到手脖子也不承认的倒霉玩意儿,噗嗤一下笑出来,靠进他的怀里撒娇,道:“烦死了!每次都知道你骗我,可我就喜欢被你骗的感觉……对了!跟你说一件正经事儿啊!咱们省要全面放开舞厅管制,允许单位和个人开办舞厅了,我爸让李秘书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咱旧金港上的舞厅可以办合法手续了。”
“放开舞厅管制?老丈人先前咋没跟俺说呢?”
“你不在的这几天定下来的!那帮去桃园村过年的干部都玩上瘾了,一个个离开之后又为了跳舞专程跑回来,我爸看他们那德行,觉得搞搞这个东西有利于同志团结,于是他初八回省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开会把这事儿敲定。李秘书在电话里说,往常表决的时候大伙都是被迫的,这次表决的时候大伙都眉开眼笑,散会不到两个小时,平常总勾心斗角的各部门就团结一致把相关规定草拟好,他们还从没这么团结过呢!”
好家伙!这帮孙子干正经事儿不行,干不正经的事儿还真******有效率啊!
莫二娃坐起来点上一支烟,搂着刘雅琢磨琢磨,道:“舞厅不是啥正经生意,如果转正后挂在远航公司名下,这会影响到咱们的企业形象……这样!你让下面的人拿出一个具体方案,单独给‘迪迪舞厅’注册公司,然后让旧金港的那家把餐饮业务转包给远航酒店,再让洼子店的新酒店把舞厅业务转包给他们,这样咱就能把自己摘干净了。”
刘雅看看莫二娃,道:“主人,还叫迪迪舞厅啊?咱那舞厅虽然不抽女人的水,但一个月光是啤酒一项就能卖出去十好几万,咱还带着范迪那万人操的傻子干啥?干脆甩开她单独干得了!”
“不行!范迪绝对不能甩开,舞厅里必须有她的暗股,而且还要占大头!”
“为什么呀?”
“咱家虽然不怕衙门,但老丈人毕竟是在省里当官,老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在辽南做这种生意的时候分老范家一杯羹,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范迪现在已经是旧金港最出名的女人了,要是没有操县长的金字招牌,舞厅能有那么多的客么?”
晚上五点半,在刘雅那睡过午觉的莫二娃跟众人一起回到医院。
赵二驴的截肢手术这时候已经顺利完成,那能要了命的发烧症状也开始减退,虽然洪子东的岛民们都已经想开了,但当他们看到一米八五的年轻壮汉少了一条腿后,他们一个个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把人推进无菌病房后,莫二娃又塞给院长一落钞票,道:“院长,俺们渔民都很迷信,最怕的就是死无全尸。所以俺想拜托您别把赵把头截下来的腿当医疗垃圾扔掉,最好是想想啥专业的办法给他截下来的腿处理一下,以后寿终正寝的时候一块儿下葬,您看行不?”
“别人不行,但莫老大开口就必须行啊!这事儿您不用担心!我有个同学是辽南医学院的副院长,我一会儿就让人把残肢送过去,让他们给制成医用标本交给你们,你们以后定期换药水就行,这跟毛主席是一个待遇!”
“哎呀!还是你们专业啊!院长,麻烦您告诉您那同学一声,过几天俺从广鹿岛回来后,会亲自去找他拿这东西,到时候俺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们!”
莫二娃又看了看手表,转身给葛文才点根烟,道:“葛大叔,俺的弟兄们回村后给俺打电话来了,说是办喜事儿需要的东西已经备好装船,明天就让去烟台送货的货船顺道捎到柳条港。你们柳条港的水浅,进出必须赶潮水,俺想今晚七点返航,你们所有人都跟着俺们一起走,您看行不行啊?”
葛文才看看他,道:“莫老大,大夫说二驴这个手术打得是最重的麻药,怎么也得十二个小时以后才能醒过来,要不……咱晚点回去,让俺们跟他说个话?”
莫二娃笑了笑,道:“赵把头性格要强,醒来之后看到腿没了肯定受不了,你们在这呆着不但自个儿心里难受,还会让他觉得更堵得慌。俺的意思是,暂时把他交给孙守派来的两个手下照顾,他认识的本岛渔民一个不留,先让他在这冷静两天,等咱们跟陈晓辉研究好滩涂养殖项目后,再带着好消息过来让他拍板敲定,这样他就会觉得以后的日子还有奔头儿,心里的这道坎儿也就能过去了。”
葛文才觉得莫二娃言之有理,道:“哎呀!怪不得连花船老大都能被您迷得五迷三道,您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大芳啊!俺觉得莫老大说得对,你的意思呢?”
赵大芳擦擦眼泪,道:“莫老大是俺弟弟和咱洪子东的贵人,他愿意在这个时候跟咱当主心骨,咱啥事儿都听他安排吧!正好俺也不知道该跟俺弟弟说啥……”
安慰她几句,莫二娃又走到孙守面前,道:“守儿,告诉你的两个手下,务必在赵把头苏醒之前把他的双手用麻绳困在床头上,整个病房都不能放任何铁器,他可是舰艇学院毕业的,训练过被俘后应该怎么挣脱。”
“二娃叔,这赵把头是俺爹的朋友,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让俺绑他,这是唱哪出啊?”
“防止自杀!俺们渔民的思想跟你们旱鸭子不一样,稍微有点骨气的爷们儿在得了重病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寻个痛快,免得自己遭罪还牵连家属,赵把头刚醒的时候肯定会想不开的。俺告诉你啊!你千万要把俺的话当回事儿,俺们村五个海难游回来的叔叔就是因为家人一时走神才结伴去投海的!”
“哦……行!二娃叔放心!俺再从酒店里叫俩保安过来,让他们倒班看着!”
晚上十二点,花船回到柳条港。结束搜救的不管岛船队正在这里补给,刘三七的收货船队也来这里运鱼肝,春节时候见不到的外地渔船和过往的货船都过来停靠,广鹿岛又变得热闹起来,即便是深夜也是忙忙碌碌、人声嘈杂。
那些迷信的本地渔民已经在港区里摆好香案,马祖庙里的老道士也被请了下来,洪子东岛民刚一走下舷梯,那老道就拿起宝剑烧符念咒,给这些被困狗尾巴滩得救的人驱邪破灾,白酒是一口口的往他们脸上喷,也不知这满嘴大黄牙的老爷子有没有口臭。
为了掩人耳目,莫二娃下船后跟牧玲和徐慧娘保持了距离,走到孙超身边,道:“超哥,俺去辽南的时候收到一条消息,说咱们省已经决定放开舞厅管制了,你这大鸡头子这回又有新买卖可做了!”
孙超眼珠子一转,想了想,问:“俺要是找范迪合伙在市区开这个舞厅,这算不算挖你的墙角啊?”
莫二娃摇头一笑,道:“你跟她合伙是你俩的事儿,俺跟她合伙是俺俩的事儿,反正咱俩都是把这傻娘们儿当枪使唤,算不上挖墙角!”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咱俩还按照以前的规矩划地而治?”
“不用了!俺家的祖训是不能从女人身上赚钱,所以俺除了给自己酒店配套的两个舞厅外,也不想涉足这个行当太深。这次你想去什么地方开就去什么地方,俺就一个条件,别把舞厅开到海边抢那些海边卖花女的生意就行,她们活着不容易。”
杜敏看了看孙超,道:“姐夫,舞厅可是个赚钱的买卖,咱为啥要跟范迪合伙?那不就是个被人****还不知道要钱的傻子么?”
孙超转过头来拍拍她的脸蛋儿,笑道:“她不但是个傻子,更是堂堂辽南市长的掌上明珠,跟她合伙就等于跟衙门合伙,这样才能把买卖干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