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行至安民镇附近，巡逻艇拐入八十年代还很宽敞的鸭绿江西水道继续巡逻，而交通船和救援船则是因为民船的身份，有权依照鸭绿江管理规则，在朝鲜岛屿与朝鲜大陆之间的鸭绿江主出海口随便行驶，船队分开两路。
随着水面变得越来越宽，黄绿交接的江海分界线映入眼帘，船上的风明显变大、空气中弥漫着大海的味道。
甲板上的金银熙、李在勇和从没见过大海的朝鲜族孩子都变得特别兴奋，看他们那蹦蹦跳跳的样子，大家真担心他们激动大了会跳到海里去。
停船后，莫二娃他们走进暖和的驾驶舱里抽烟说话，张市长看看船舱外唱起歌来的金银熙，笑道：“莫菩萨，外面那么冷，她穿那么少还蹦跶那么欢，你不去给她送件大衣呀？”
“送大衣干啥？”
“你怎么这么不懂浪漫呢？电影里不都是男的给女的送大衣么！”
“那是扯淡！老娘们儿不是傻子，那么多人在下面站着，俺只去给她一个人披大衣，那她不一眼就看出来俺是黄鼠狼子给鸡拜年了？就让她在那吹着，俺就盼着她感冒！”
“盼着她感冒？”
“对啊！老娘们儿在生病的时候特别需要安全感，尤其是单身女人，比谁都盼着有个男人去照顾自己。那个时候给她送一碗热腾腾的汤，她能记住俺一辈子，而且生病的时候还会对俺毫无警惕，比感冒之前送一百件大衣都划算！”
众人着实被这番高论震惊了，大家伙直愣愣地看着莫二娃半分钟，然后一齐低着头给这妖孽级的人物使劲鼓掌，看来他们都已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言以对了。
船内使用的报话机响了，莫二娃接了后，一路上因为胆怯而没怎么说话的刘虎子战战兢兢地道：“老大，俺发现左舷十三度有两艘机械舢板，距离两链，俺也能加分么？”
莫二娃看看舷窗外的机械舢板，又看看驾驶台上的罗盘，笑道：“虎子目测的度数比小宝他们精确多了，不愧是不管岛把头之家的后代，你这个不但要加分，俺还要让你三七叔叔给你加两分！你记住了！俺们这学校跟普通的学校不一样，俺们鼓励你们开口说话，不管说对说错，都不会被老师批评的！”
那同样是一路没敢说话的张狗娃抢来报话机，道：“莫老大，说对说错都不受批评，那俺也报告一个情况，你看看俺这能不能加分呗？”
“行啊！狗娃有啥情况要报告啊？”
“那两艘船八成是在走私，南北棒子之间的走私就是这么玩的！”
莫二娃一愣，站起来拿望远镜看看那边正在往黄海里走的机械舢板，嘀咕道：“这个张狗娃虽然年龄虽然不大，但他家可养了三支远海捕捞船队，主要活动范围还就是中韩朝三国交界的三岔子渔场。张傻子为了能让儿子接班，没事儿就让他跟着船队出海，以他对南北朝鲜的了解，他这绝对不是胡说八道啊……”
莫二娃这一说，船舱里的人都紧张起来，莫二娃赶紧让刘三七把张狗娃叫过来。
进舱后，经常找小孩子套情报的刘支队长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递给张狗娃，道：“孩子！来！吃一块！”
张狗娃撅撅嘴，道：“叔叔，俺爹一个月给俺一万块钱零花，你要是拿这破玩意当人贩子拐骗俺，你得把自个儿饿死！你还是改行吧！当骗子也比当人贩子适合你！”
刘支队长甚是尴尬，众人憋不住偷笑，莫二娃道：“狗娃，刘支队长不是想拐骗你，他是想跟你了解情况！”
“他也不能给俺加分，俺可不告诉他！俺要小宝那种勋章，俺爹说了，要是能在桃园村的学校得到这样的勋章，他包养那四十八个女演员俺随便挑，俺最喜欢余阿姨，俺想让她搂着俺睡觉！”
“你……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你爹太懂教育了！行！那你跟俺说，说完了不管是对是错，俺都让你当这次航行的优秀小海员，俺还亲自找你爹，让他派那什么余阿姨搂你睡，好不好？”
“好！”
“俺问你，你为啥说他们是走私船啊？”
“因为他们刚才往水里扔了一个水密箱，这种箱子是南北棒子在三岔子渔场玩走私专用的，俺见过好几次了。咱中国渔民每次都是在一边猫着，等他们箱子扔水里、这边走了那边没来，咱就越境过去给他偷跑。”
刘三七看看深度表，道：“狗娃，这里水深都达到四十多米了，那么大的箱子扔下去怎么捞上来？你家活动那三岔子渔场水深八十多米，重潜员都下不去，渔民怎么捞！”
“用船上收网的绞盘捞，不用潜水员！”张狗娃让莫二娃抱起自己，拿望远镜在水面上找了找，然后又把望远镜给莫二娃，问：“莫老大，你看到那根飘在水里的树杈子了么？”
莫二娃点头，道：“看到了！这树杈子有问题！江河入海口的水流特别大，但是这根树杈子竟然没有被鸭绿江水冲走，下面肯定有东西啊！”
张狗娃也点头，道：“树杈子下面三米有个半潜漂，为了防止巡逻艇发现，漂子和树杈子之间有很难看到的钢丝线连接，但漂子下面就是很显眼的铁链子了。他们用的接货船不论大小都带一个绞盘，开过来后，先用钩子把漂子捞出来，然后找到铁链头用绞盘捞箱子。俺爹上次没打到鱼，就过去偷他们一票，结果里面装的是一堆大便，还带了一张纸条。”
“大便和纸条？写啥啊？”
“中国渔民，****你姥姥，这里啥也没有，你捞你****呀？俺爹看完特生气，把漂子下面拴个饮料瓶子扔回去，里面也放一张纸条。高丽棒子，本来老子不缺钱，既然你这么戏弄老子，那老子就把你的水密箱拿去卖废铁了，老子告诉你一声，俺家船队盯上你了，以后见到你的箱子俺就卖废铁。第二次再去捞，箱子里装满了各种值钱的韩国烟酒，里面又写了一张纸条。中国渔民大哥，我真没想到你们能把箱子给卖了，我还以为你能把箱子放回来，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们了。这些好东西是我孝敬你们的，我求你们以后偷货别偷箱子，货丢了我还能赚回来，但没有家伙事儿我就破产了，家里就剩这最后一个箱子了，我彻底服你们了。”
正在大伙笑张傻子有才的时候，一艘跟刚才同样船型的朝鲜运鸭船就从黄海方向减速开了过来。
果然如同张狗娃所说，朝鲜船在那树杈子边上停下，几个船员拿出大铁钩子开始在水里捞东西，不一会儿就把一个圆形的半潜漂和漂子下面的铁链捞了上来。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跟张狗娃说的不一样了，朝鲜人并没有使用机械绞盘，而是全船二十多号人喊着号子往上拉铁链，估计这是跟朝鲜急缺燃油而机械绞盘又需要柴油驱动有关。
刘支队长一掐腰，道：“哎呀****？来了之后也不四处观察一下，就当着咱们两条船的面喊着号子玩走私，这是不拿我的边防支队当回事儿啊！”
莫二娃摇头一笑，道：“这不是不拿您当回事，这一看就不是常出海的人，绝对是一群不懂大海的旱鸭子！”
“旱鸭子？”
“对！别说是海里专业的走私贩子，就算是俺们偶尔跟外国朋友换点生活用品的渔民都知道，凡是不上税的交易，一定要在公海做，因为各国的海岸雷达扫不到，军舰去了也没有执法权，只能气得干瞪眼。可这帮二傻子在左右离岸不到两海里、两国都有重兵和哨所的中朝界海玩走私，这不摆明了是一群不懂大海的旱鸭子么？”
张狗娃使劲点头，道：“就是嘛！海上的走私贩子都知道，遇到中国渔船必须见面分一半，可他们居然连个屁都不放，这明显是不懂规矩！这要是在三岔子渔场，马上把丝挂网扔下去卷住它的螺旋桨，北棒子的船报韩国海军，南棒子的船报朝鲜海军，毙了他们！”
这……中国渔民太有道行了！打击海上走私、捍卫国家权利，就得靠他们了！
遇到这么二的走私船，交通船上那些被骂急眼的辽东干部，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既能出气又能立功的好机会，刘支队长马上用无线电调兵抓人。
四十分钟后，朝鲜人终于是费劲巴拉将一个一米见方的巨大水密箱拉到船上，正当他们把箱子里的东西搬出来的时候，从西水道迂回至黄海的炮艇就拉响警笛冲了上来，播放朝鲜语录制的警告，要求所有船员跪在甲板上不许乱动。
朝鲜船一看这阵势，马上逃跑，但它刚一动，交通船上的人便又笑了。
为什么要笑呢？
海上的人都知道，遇到外国船、尤其是外国军舰抓自己，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东西直接扔进海里，外国军警拿不到证据，搜查之后无权扣押你审讯，等本国海警过来交接，你就死不承认、咬定外国军舰欺负人，这事儿能直接赖过去，因为那年代没人装备执法记录仪。
可这船倒好，人家一追他就跑，而且还是顺势往鸭绿江跑，船舵都不打一下，民船逆流而行，怎么可能跑得过不载货物、只为打仗而建造的军舰呢？
莫二娃笑着拿起无线电，喊道：“13337号！俺是莫二娃，听到请回答！”
“莫菩萨！收到！您有什么指示？”
“俺一个小老百姓，俺能指示啥啊？俺给你们出个主意！遇到这帮逃跑都往江里去的傻子，咱都用不着让边防弟兄们冒险拿绳梯强行登船了！咱三艘船就排成一列挡住他右舷，别让他靠岸朝鲜，慢慢往上游溜着它玩，等到了鸭绿江码头的时候，咱再一块逼停他，码头上办案多舒服呀？”
“哦……可是他要是回过味来，在逃跑的时候毁灭证据怎么办啊？”
“别怕！俺们的交通船和救援船都有高压水枪，俺们现在就带着孩子过去玩玩水，把甲板上的人全冲跑，箱子留下就行！”
“好嘞！那我替兄弟们谢谢莫菩萨的指点了！我们也有高压水枪，我们一起玩傻子，弟兄们也要找找童年的快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