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应试教育体制下班主任说得算的规矩不同,桃园教育基地的孩子因为父母有钱,所以人家也有权拥有独立人格。他们平时的教学活动是老师安排,但假期的活动可是完全自己做主,各班接到陈培生策划活动的通知后,全都把校长的话搁到一边,因为人家现在要策划的是怎么抢夺即将到来的新学生,壮大自己的兴趣班。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旧金港上那叫一个热闹。
所有兴趣班的老师都带着自己的学生在这里搭台摆摊、展示技艺、招贤纳士,港口上各种名角大腕扎堆出现,辽南市的老百姓以为这是市里在办文化节,全都跑过来看热闹,就连锤子岛国宾馆里的外国人都跑来了,观众看完演出顺道会在这个批发地采购年货,桃园村无意间又赚了一笔钱。
虽然那帮船老大在送孩子来的时候,反复强调,你不选航海班老子就把你喂鲨鱼,但当孩子们见到陈培生后却是被他的“独立人格论”成功蛊惑,纷纷选出了自己真正的兴趣。
被莫二娃寄予厚望、由齐晴和渔家小媳妇亲自上阵招生的航海班,非但没有成为招生的第一名,反倒是成了全校孩子最少的班型。三天下来,他们总共扩编俩人,第一是不管岛老把头的十一岁孙子刘虎,第二是那因为红珊瑚暴富的张傻子的六岁儿子张狗娃。
其实,这俩孩子选航海班都不是真心的。
张狗娃选航海班是因为他喜欢狗,那条高智颇商的妞妞连哄带骗把他骗回来了,刘虎子选航海班是因为四个夫人以莫二娃的名义给不管岛来桃园村读书的孩子发了封口费,这小子实诚,觉得莫二娃收人太少对不起这笔钱,于是就忍痛放弃京剧班,上了莫二娃的贼船。
完成收人大事儿,各班级终于是把莫二娃的“泡妞大计”提上了日程,但各班学生最后却一致认为:此时,留在村里改造工程队撤走后留下的工棚,为自己的新伙伴造临时宿舍比去鸭绿江更重要,只有生性喜欢满世界跑、也根本用不着建宿舍的航海班选择跟着莫二娃去鸭绿江边泡妞。莫二娃原定带着四五百个“道具”、充分展现自己“爱心”的泡妞计划就这样被这帮小崽子打破了。
不去拉倒!俺诅咒你们都做一辈子旱鸭子,搭你们的鸭圈去吧!哼!
经过贺一和陈培生的协调,教育基地在与辽东市教委沟通后,最终确定了活动方案:基地的学生都留在村里改造宿舍,只有航海班跟随莫家船队前往太平湾镇,将那些朝鲜族学生接回来参观校舍、共度新春,三十晚上,学生和老师办的《第一借桃园村春晚》要让她们上台表演节目,兑现莫二娃几个月前答应金银熙的事儿。
1月15日清晨六点,一艘救援船、一艘交通船和刘三七的十艘货船组成“友谊编队”从旧金港起锚出发。
船队除了有航海班的二十个学生外,还带了赵莹莹等六个中学生记者,他们将脱离老师的指导,利用船用无线电为孩子们直播此次航行。除此之外,这支船队还带了十二条成年救助犬保护学生,四十多条小狗崽子也一起出航了。
翟光荣说了,港口救助犬生来就喜欢江河湖海,我让小狗们举手表决,小狗听说要去鸭绿江边长见识,全都躺在地上举起四只爪子表示同意,他们不愿意去,正好腾出舱位,我的狗学生们都愿意去啊!
三天后,早上九点,友谊编队进入鸭绿江码头。
张市长带着方方面面的人来“接菩萨”,李在勇、孙树德和金银熙也带着身穿朝鲜族服饰的小朋友站在岸上欢迎。莫二娃他们今天也全部换上了深蓝色毛呢大衣、雪白水手制服和锃亮的乌蟒皮皮鞋,站在船边一挥手,样子格外帅气。
舷梯刚一放下,李在勇就喊了一声“盘嘎思密达”,头戴麦克风的金银熙马上拉起手风琴,领着孩子们一起唱歌跳舞欢迎他们的到来,金银熙唱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偷看这忽然变帅的莫二娃几眼,看来莫二娃的这套打扮也是个泡妞套路啊!
领导们都走过来与莫二娃握手,刘支队长道:“莫菩萨,你这身衣服真帅气,这是哪国海军的帽徽呀?啥时候投过去的?能给兄弟带过去么?我这支队八百来号人,全过去给个团长就行啊!”
“你这……刘支队长,你太会开玩笑了!你没看俺帽徽上写的是艺术体的远航,俺那帮小孩子也穿这一套么?这不是军装,这是俺们船队的制服!”
“船队还有制服啊?”
“有!那帮日本管理给俺们提意见,说是国际上的航运公司都有自己的制服,远航公司现在也应该注重自己的企业形象。俺一想人家东京丸的管理水平,再一想俺们现在正好买回来了港区工作船队,俺就让李聘婷给俺们设计了全套,这套是冬季礼服,船上的时候俺们穿的是工作服!各位领导!现在已经是腊月了,俺们这一趟带来了十船年货,九船是给辽东方方面面的朋友们准备的,一船是孩子们给辽东地区那几所远航希望小学的穷孩子们准备的,俺们就不挨个地方跑了,劳烦你们帮俺们送到吧!”
等在港区的贺成成抬头看看他爸,问:“爸爸,让这样活脱的汉奸帮忙送礼,这一船给小朋友的年货不得被他们克扣一半啊?”
贺一一笑,道:“远航希望小学都是山区里的小学校,加一起也根本没那么多学生,老大带来整整一船年货,就是为了让他们分的,要是带少了,孩子们一点都拿不到。记住!你以后别学你爹这一身贱病,你得学学老大的高明套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中国就是这个倒霉样儿了,这里想做好事儿也得动脑子,明白么?”
歌曲唱完,莫二娃走到金银熙面前,道:“金老师,金达莱之梦实现了,现在俺来兑现承诺,带你和孩子们去实现另外一个看大海的梦了!”
金银熙羞羞一笑,捋捋头发,道:“真没想到莫菩萨还记得,我还以为你会忘了呢!”
“这哪能忘呀?俺要是忘了,俺能对得起你给俺唱的那些歌么?”
“就是几首歌而已……莫菩萨,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唱!”
“不!俺今天不想听你唱歌,俺就想听你弹琴,弹那台你们刚买回去的钢琴!”
“好呀!一会儿回到太平湾镇,我给您弹!莫菩萨,您想听什么曲子?”
“俺想听……水边的阿狄丽娜!”
金银熙眨眨眼,问:“莫菩萨,您说的这首歌,我好像没听过啊!”
废话!俺就是找你没听过的!那帮兔崽子不来,俺得换二号方案了!
莫二娃一笑,道:“你看看!俺这文盲认识你之后都知道欣赏音乐了,但你买了钢琴之后却不好好学习,俺要批评你了!俺告诉你,这首《水边的阿狄丽娜》是理查德克莱德曼在1977年演奏的一首钢琴独奏曲,演出之后迅速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轰动,知名度很高!”
金银熙撅撅嘴,低下头,道:“莫菩萨,我们这里连国内的流行歌曲都要晚别人一年半载才能听得到,你说的这个还是国外的,你……这不是嘲笑我没见识嘛!”
莫二娃摇摇头,笑道:“不!俺可舍不得嘲笑你这样的佳人!金老师,俺故意点这首你不知道的歌,俺是想激励你,不要因为金达莱之梦实现了就感到满足!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啊!俺这趟是送年货来了,俺也给你带了三样礼物,第一是专业钢琴教材,第二件是理查德克莱得曼的钢琴曲磁带,第三是一台供你学习的录音机。俺希望你能用俺的这些礼物学会这首《水边的阿狄丽娜》,然后把它当成给俺的新年礼物,好不好呀?”
“什么?你给我准备了教材,还有……录音机?”
“对!俺们村那些搞音乐的顾问说,国产的录音机音质太差,没有一款能拿来给专业人士学习音乐,所以俺就让人从日本给你捎了一台辽南人都当成大件的‘双六零’,你一定要好好学,争取早点让俺收到你的礼物啊!”
夏普6060双喇叭卡带录音机,八十年绝对的顶级奢侈品,一手倒爷的售价就能达到六百块,等于一个中国工人半年的收入--告诉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好玩的事儿,那时候谁要是买了录音机,上街的时候都把它扛在肩膀子上,一边走路一边放歌,老百姓不但不会骂你是个****,女孩子还会疯狂冲上来跟你这高富帅搭话。
莫二娃让人把这贵重的礼物拿过来,金银熙惊喜到目瞪口呆。
莫二娃蹲下来,拆开录音机的包装盒把卡带放了进去,拿手一按开关,港区上立刻响起辽东老百姓从没听过的高品质、高品位音乐,中国这边的干部都围过来看热闹,对岸的朝鲜人民军也在岗楼上翘脚张望。
莫二娃站起来,看看金银熙,声音突然温柔下去,问:“金老师,俺这个新年礼物你喜欢么?”
金银熙都激动哭了,一抹眼泪,使劲点头,道:“喜欢!太喜欢了!好听!”
“不!俺觉得不好听!”
“不好听?”
“对呀!俺觉得你要是学会了这首曲子,现场弹出来的效果肯定比录音机好,你要是坐在江边弹,那你就是歌曲里那水边的阿迪丽娜了!”
此时此刻,那些没断奶的救援犬都看出来莫二娃在泡妞,但金银熙还就是以为这是一个高大、威猛、博学、成熟的男人在鼓励着自己,不得不说,这妖孽真是太厉害了。
孙树德捂着腰,看得是一脸错愕,小声叹道:“****!钓娘们儿装逼的我见多了,拿钱拍娘们的我也见多了,可把两个套路玩到一起,还玩得这么融会贯通、炉火纯青的,我这辈子还真他妈第一次见!我要是个娘们儿,我现在就让他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