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娃看陈晓辉那无赖样儿,忍不住笑了,道:“陈县长,俺直接给你来个痛快的,这个事儿俺不能让着你,你耍赖也没用,二八分成是俺的底线。”
陈晓辉看看莫二娃,道:“莫二娃,你什么意思?救灾的时候你出手阔绰,现在咋还算计上这几杯啤酒的钱了?你们桃园村有计划产品倒卖生意撑着,在乎这点收入么?”
“俺们桃园村人有股份在手,的确不在乎这点鸡毛蒜皮的小钱,但是,按照俺们远航公司的管理制度,酒店的销售额与每一位酒店职工的效绩工资挂钩,职工们在乎这些钱。”
“你们两家公司的工资在辽南地区数一数二,随便一个车间的小组长,赚得都比我这个县长多,他们能差这点钱么?”
“差不差是他们的事儿,但争不争却是俺的事儿。陈县长,俺能理解你的一心为民,但俺也请你理解俺一下。俺可以拿着自己的钱秉承祖训乐善好施,但俺身为掌管着桃园村命运的‘船老大’,俺也和你一样,有责任为心甘情愿跟随着俺的每一个船工争取每一分应得的利益,他们的这声‘老大’不是白叫的。”
“你……”
莫二娃抬手打断他,道:“陈县长,俺莫二娃走到现在,历经了很多次背叛,现在的莫二娃和1982年桃园号出航时候的莫二娃有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俺给每一件事儿都设定了一条底线,你的这个要求已经越过了俺的底线,你就算是说破天,俺也不会答应的。”
这话说得真是太坚决了,莫二娃真的是比三年前更加成熟了。
陈晓辉虽然和莫二娃打交道的时间的不长,但是他却知道莫二娃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当莫二娃这么说的时候,他立刻放弃了这不讲理的要求。
赵润才害怕莫二娃生气会毁掉生意,赶紧给莫二娃赔不是,莫二娃笑道:“赵老板,你们陈县长虽然不是个好玩意儿,但谈生意还就应该像他这样寸土必争,不断试探合作伙伴的底线,你要是真的想把大雪啤酒厂做好,你得跟他多学学。这事儿是谈判桌上的常事儿,俺这几年见多了,不会因此记恨你的,你尽管放心。”
赵润才刚想说话,陈晓辉又拉他一把,点上一支三毛钱一包的无嘴低档烟,道:“莫二娃,既然你不同意赵老板租用场地卖啤酒,那我就再替赵老板提个意见吧!我们县已经紧急审批了大雪啤酒厂的重建计划,等到啤酒厂建好了,赵老板肯定没心思在你们酒店里用当年老作坊的设备小打小闹做啤酒,所以……这些设备和手工啤酒的技术可以转让给你!”
“转让给俺技术?陈县长,你这是帮赵老板还是坑赵老板?按照俺的实力,俺只要掌握了啤酒技术,俺随时随地都能开一个啤酒厂,你不怕大雪啤酒厂复建之后黄摊子么?”
“你以为我的大学是白念的?告诉你,我去年当副县长的时候,我就给赵老板的大雪啤酒配方申请了专利,你要是敢用他的配方开啤酒厂,我们只要起诉,你百分之百败诉。”
陈海云瞅了瞅这个胡搅蛮缠的陈晓辉,道:“陈县长,你们都申请专利了,你们还怎么把技术转让给我们?”
陈晓辉吐掉嘴里的烟渣,道:“不懂刚出台的专利法了吧?我们有专利权在手,我们可以收你们的专利授权费!你们不是非要从赵老板身上扒皮么?我们不愿意自己出力被你们扒皮,我们要反过来扒你们的皮,让你们也尝尝被资本家残酷剥削的滋味!不过,我们新金县人比你们实在多了,你们想一杯啤酒抽水两成,我们一杯啤酒只抽水一成!”
莫二娃一下子就听出了陈晓辉的想法,道:“新金县人还实在?有你这个缺德县长带头当剥削别人的资本家,你们县的好人也得被你教坏了!”
陈晓辉转头看他一眼,道:“怎么说话呢?我怎么缺德了?”
“你说呢?第一,俺们使用你们的技术,你们可以要求俺们必须从你们手里买进制造啤酒的设备,按照你的缺德劲儿,几千块钱的设备你肯定要卖俺几万;第二,想要使用你们的技术,俺们得派人去你那学习怎么做啤酒,这个学费你不会少收;第三,俺们远航酒店现在有两家,以后可能还要开更多家,你一杯啤酒抽水一成,这比自己出来做啤酒还赚,而且还根本不用出力。”
“莫二娃,你他妈到底是不是在跟俺们装文盲呢?怎么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呢?”
“你的大学不是白读的,俺的内参杂志也是白学的,脚丫子不能白啃!”
莫二娃一笑,自己点上一支烟,又把那老百姓买不起的高档烟扔给陈晓辉,道:“别在俺办公室抽你那破烟了,一股臭脚丫子味!陈县长,你的条件俺答应了,但是俺不能无休止地被你骗钱,一套设备最高两万块,每个员工的学费也不能过千,这是俺的底线。”
赵润才一万个不好意思,道:“莫老大,我那设备一手的才两千块钱,你这……”
陈晓辉直接把自己的无嘴香烟塞进赵润才嘴里,瞪眼道:“闭嘴!莫老大都说了,谈生意应该寸土必争,你要是不会给自己争利,那你就悄悄闭嘴,别跟着捣乱!二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的设备就按照两万一套卖你,培训费不能过千,那就每人999块吧!”
莫二娃瞟他一眼,无奈地说道:“还999块,亏你能想得出来!行了!俺不跟你磨磨唧唧了,回去之后把合同拟定好,明天让赵老板带着合同、设备和培训人员一起过来。大雪啤酒厂已经被大水淹了,培训就安排在俺们这进行吧!”
“行!那培训人员派到这里来,你们得给培训人员差旅费,餐饮住宿也得保障了!”
“你要不要脸了?你咋还没完没了了?差旅费几十块钱,你跟俺争有意思么?”
“你这个桃园村的船老大都能为你的船工争效绩工资,我这一县之长凭什么不能为自己的老百姓争差旅费呀?”
“你……行行行!俺答应了!你赶紧走吧!俺看你就烦!”
陈晓辉顺手把莫二娃的烟揣进兜里,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呆着?我还着急回去帮我们县的养殖户砍价买猪仔呢!我们县的人穷习惯了,做生意根本不会争利,我天天都快累死了!二娃,这大半盒烟我带走了,一会儿砍价的时候用得着!”
范迪为了当所谓的“黑社会大姐”不要脸,而陈晓辉却为了给全县老百姓争利不要脸,这俩人同样是县长,做人和做官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他们出门后,陈海云有点不高兴,道:“莫老大,赵老板都说那设备就算是新的也才两千块钱,可你为什么要开出两万的价儿呀?”
莫二娃摇头笑了笑,道:“因为俺打心眼佩服这个自己只抽三毛钱低档烟,但却能为了老百姓耍无赖的陈晓辉,俺真希望全中国的干部都跟他一样,那样的话,俺就不用带着乡亲们做这不合法的计划产品倒卖生意了!”
陈海云还是有些不心甘,道:“花这么大的本钱买进他的技术做啤酒,我们……猴年马月才能回本呀!”
“现场制作的啤酒比瓶装啤酒的味道更好、度数更低,销量有保证;我们在酒店里自产自销,即便被人家抽水一成,利润率也比瓶装啤酒高;制作啤酒的设备摆在酒店里,这能极大提高咱们酒店的档次,有助于吸引更多的客人。这么算的话,这笔钱用不着猴年马月,过不了多久就能连本带利收回来。”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钱花得还算值……”
“怎么可能不值呢?俺们渔民常说一句话,同舟共济海让路,号子一喊浪靠边,结伴打渔的船队肯定比单独出海的渔船更赚钱,这才是世上最大的生意经,也是俺明知被宰却要伸手拉扯大雪啤酒厂一把的原因。”
支付了十多万的巨额费用后,制作啤酒的设备被摆到了远航酒店那片板房区的入口。客人们既觉得这种啤酒很好喝,更觉得这种售卖方式很好玩,船老大们出海前会带着水桶买上几桶,客商们离开时也会带上几瓶给家人朋友尝鲜,远航酒店的啤酒销量大幅增加,陈海云在看到销售额后,也是越来越佩服莫二娃,越来越崇拜莫二娃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女人要是崇拜一个男人,那红杏出墙的大戏也就指日可待了!
1985年4月5日,清明节。
寒冷的东北直到这一天才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春天,凛冽的北风转为温暖的南风,冻透了的土地彻底化开,山上的草木长出嫩绿的新芽,农民们可以开始耕种了,桃园村的浩荡工程也要正式开始了。
这天一大早,莫二娃领着全村人去后山扫墓,祈求祖宗庇佑,下山后,各工地同时燃放鞭炮开始施工。
昨晚又在舞厅里玩大了的范迪,眼看着桃园村人一边继续用板房继续做生意,一边划定更大的范围搞工程,愣是没看出莫二娃已经把全村的土地都批到了自己的手里,看来“黑社会大姐”才是真正适合她的行当,让她当县长还真是入错行了。
剪彩仪式上,齐晴代表莫二娃宣布了成立“酒店事务部”的文件,被委以重任的陈海云下定决心大干一场,仪式一结束,她便主动来到莫二娃的办公室,申请带队去条件最艰苦的洼子店水库当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