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娃转头给陈海云做个鬼脸,陈海云收到后红着脸把头低下,表情难以形容,看来这出“英雄救美”的大戏又让她心里的贞节牌坊松动了几分。
地上的范迪越闹越凶,扯着嗓子嚷道:“莫二娃!你这个没良心的!你问我爸要路的时候,一口一个范叔叫着,还说我是你姐姐,可现在路给你们批下来了,你就帮别人打你姐姐!”
“范县长,你说话得凭良心啊!刚才是你让俺放的,俺照着你说的做了,你摔到了咋还能怪俺呢?”
“你胡说八道!你就是故意摔我的!莫二娃!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我爸,我要让我爸找个理由把你枪毙了!我爸是市长!”
说完,范迪就要起身上车,莫二娃忽然计上心头,装作服软跑过去拦着她,挂上一副奴才相,求道:“范县长,俺是冤枉的,为这点事儿就要枪毙俺……要不这样吧!俺补偿你的精神损失!行不行?”
范迪一看他这样,更加嚣张了,哼了一声,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莫二娃使劲点头装孙子配合她,道:“怕!相当怕!你爹是市长,俺咋能不怕呢?”
“晚了!你死定了!等着枪毙吧!”
“别别别!千万别!范县长,你再给俺一次机会,先听听俺的补偿方案,再决定是不是要枪毙俺!俺给你出钱开舞厅,到时候你就可以在里面放心大胆地跳黑灯舞了,你看俺这补偿条件咋样?”
“开舞厅……莫二娃,你还知道黑灯舞?你也在道上玩过?”
莫二娃打眼色示意那帮不服气的兄弟们别说话,掏出一支烟给范迪点上,道:“俺这倒霉德行哪敢在道上玩呀!不瞒你说,俺刚进城的时候,俺们这边的黑社会大哥大姐们,没事儿就给俺抓走打着玩,打俺玩的地方就在他们的地下舞厅里,刚才你说你们青红帮也玩这个高级的东西,俺忽然就想到这个补偿方案了……范县长,你看俺这个方案咋样?”
范迪眨眨眼,道:“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我很喜欢跳黑灯舞,但是八三严打后,全国都不让开舞厅了……”
莫二娃啧下嘴,打断她,道:“别人开不了,但你能开呀!你爸是市长!范县长,俺是这么打算的,俺准备在这片水库边上搞酒店,施工的时候俺会把地下室改造成舞厅,以后你想玩的时候,你就组织人过来玩,你不玩的时候,咱就把舞厅关闭,舞厅就是你专用的,咋样?”
范迪又想了想,点点头,道:“要说这么说的话……不行!我的小弟小妹们严打的时候都被公安局抓走了,我现在想组织舞会也组织不起来了!”
“你组织不起来,俺能组织起来呀!以后你想玩就告诉俺,俺给你找人!”
“真……真的?”
“必须真的!这样!刚才陈海云不是也得罪你了么?俺给你一下子开俩舞厅,这里的舞厅算是俺对你的赔偿,桃园村的那个就算是陈海云的赔偿了!咱回去之后,马上就办一场黑灯舞会给你解闷儿,让你看看俺能不能把你陪好了!俺要是找不到人陪你玩的话,你就让范叔枪毙俺,俺要是能找到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儿别告诉范叔,好不好?”
范迪抽口烟,很是牛气地瞟了陈海云一眼,道:“行!看在你这么有诚心的份上,我就暂且给你一个机会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以后要管好自己的手下,她要是再敢这么不尊重我,我就让我爸把你俩一起毙了!我爸是市长!”
“俺一定管好手下,俺知道你爸是市长,俺不敢得罪你!”
“这还差不多!莫二娃,这里的山路又窄又破,你们村的卡车和轿车在这种路上根本开不快,只有我的吉普车能开得快,他们最起码也得一个多小时后才能过来,但是……我等不及了!我要吃露天烧烤!我昨天就是听你在大喇叭里喊这个,我才起大早跟着你们来的!”
俺真贱!半天这丧门星是俺招来的!俺就不该在喇叭里喊!
莫二娃哭笑不得,马上让人给她支起炉子做烧烤,范迪蹦蹦跳跳地过去烤串,全然不知自己又被莫二娃坑了。
众人都围到莫二娃身边,陈海云一脸歉意地看看他,道:“莫老大,刚才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所以这开舞厅的钱还是从我的股份分红里出吧!咱们这是股份制企业,我不能让别的股东因为我的错误……”
刘三七笑着打断她,小声道:“海云姐,俺虽然不知道俺们老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俺知道,俺们老大狂风巨浪都不怕,他绝不会真心害怕这个骚娘们儿和她爹的!俺老大刚才低三下四,十有八九是要把这个骚娘们儿当枪使唤了!老大,俺说的对不对?”
莫二娃一刮他鼻梁,笑道:“说得好!看来你这船队负责人没白干,继续努力!”
“一定努力!老大,啥叫黑灯舞呀?”
“黑灯舞不是舞,说白了,就是一男一女借着跳舞的名义,伴着音乐在不开灯的舞池子里跟别人集体耍流氓,八三年国家打击流氓团伙,打得就是这个东西!”
“哦……那咱开这个干啥用?”
“两个舞厅两个用途!俺先说桃园村的那个!现在,慕名到咱们旧金港来的卖花女已经越来越多了,虽然咱们不抽水已经算是对她们仁至义尽,但是,挂着莫字船旗的港口应该是给人希望的港口,俺觉得不抽水还远远不够,俺觉得她们有时候比灾民更可怜。卖花女按照老办法卖花,客人们很容易记住她们的长相,她们以后也会因为大家都认识自己而放弃一闪而过的从良想法,这就不算是给人希望了。但是,俺要是搭个台子让她们以黑灯舞的形式卖花,那客人们在黑灯瞎火的舞厅里就很难看清她们的长相,这样一来,姑娘们的脸就不容易被客人记住,不但想从良的时候没有压力,新来的人也不会抢了老人的买卖,这一行的‘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规矩就算是被俺打破了!”
这一定是陈小英和赵雯给他带来的灵感,让他更加关注社会角落里的女人了。
虽然莫二娃谈论的是皮肉生意,但大家伙儿却都觉得他的想法是那样的高尚,最起码,他比那些只知道扫黄、拘留、罚款的警察更有社会责任心。
说完,莫二娃回头看了看那边已经吃上了的范迪,又道:“水库这边不跳黑灯舞,跳的是涉外宾馆舞厅里的那种正规交际舞,咱们施工的时候不但要建舞厅,还要建咖啡馆、西餐厅、茶室、阅览室等一系列配套设施,反正南山宾馆有的东西,咱们这里都要有,他们那里以前是涉外酒店,咱们要以它为标杆!”
赵金宝道:“老大,晴晴渔港开业后,南山宾馆被你干黄了一半,超哥现在又把它的另一半儿干黄了,要学也是他们学咱,咋还能咱们学它呢?”
刘远方道:“对呀!咱们这边的宾馆不是给船老大们养人用的么?养人用的地方,把床弄舒服点是真的,弄那些扯淡的玩意干啥呀!以前你带俺们去南山宾馆开眼界,俺就觉得那里面的人脑子都有病!就拿那啥咖啡来说吧!鸡腚眼子大小的碗,那帮装逼的娘们儿愣是能喝上整整一下午,俺都怀疑她们是不是喝一口吐一口!”
莫二娃点上支烟,摇头道:“俺告诉你们,南山宾馆黄了,不是因为南山宾馆不好,不是因为俺和超哥多高明,而是因为经历了三十多年动荡的中国人素质太低,而涉外宾馆的格调又太高,刚富起来的人玩不懂它而已。现在的中国越来越富裕、越来越开放,老百姓的素质也会因为钱多了而一点点地提升,以后,这些看似扯淡的玩意儿很可能成为上层社会的交际方式和生活方式。情况儿和卖花女最大的区别,在于情况儿都是些高素质、高学历、有见识的女人,俺建这些配套设施,为的就是让大家伙在养人的同时,也能从这帮娘们儿的身上学会这些生活方式和交际方式。”
刘远方笑了起来,道:“老大,你太扯淡了!咱们海上的爷们儿天天跟风浪打交道,养女人就是为了舒坦舒坦压压惊,咱们跟她们学这些玩意儿有啥用?”
“正因为咱们是海上的爷们儿,所以咱们更要比陆地上的人先学会这些东西!俺家的祖训怎么说的?驾驶着三尺船板纵横于万顷烟波!随着船只性能和航海技术的提高,咱们海上的爷们儿必将走出黄海,长期与素质更高、开放更早的南方人甚至是直接跟以前没见过的外国人打交道,入乡随俗,咱想跟人家打交道,咱们得不得学习人家的规矩?”
“这么说倒是在理,但是让咱跟花钱包养的情况儿学……”
“情况儿咋的了?跟情况儿钓钓鱼、划划船、吃顿西餐、喝杯咖啡再去睡觉,那感觉跟进了屋子就激恼一顿干的感觉能一样么?只为了一下子舒坦,花钱找个卖花女就得了,为啥还要花更大的价钱去养情况儿啊?俺告诉你们,卖花女只是用来玩玩的,但情况儿却是能用来慢慢品味、慢慢学习的,不懂得怎么去品味女人、学习女人,你们永远都不算是会玩女人!”
刘远方听得一脸木讷,道:“怪不得俺娘说,你们老莫家玩女人的本事天下第一,这……老大,你太有才了!兄弟们!鼓掌!”
小伙子们使劲儿拍手给这位让自己豁然开朗的“伟大导师”鼓掌叫好,而刚才还对他崇拜万分的女服务员们则是彻底颠覆了三观,所有女人都在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到底该把他当成流氓,还是当成偶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