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莹实在是受不了了,气道:“什么叫为了钱学坏啊?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
莫二娃想都不想,道:“就是当窑姐呗!我告诉你啊!别跟老子吹胡子瞪眼,刚才你在我娘怀里撒娇哭的时候,俺想办你的火是越烧越旺,你要是再跟老子喊,我现在就把你扛大炕上收拾了,就算是枪毙俺也觉得值得!马副县长,俺们到底可不可以办合作社?可以的话咱们现在就办,不用你来劝俺们,大道理俺们根本听不懂,俺就要在八月出海前尽力多赚钱救她娘,哪怕赚不到足够的钱,只给他娘交个定金,这娘们我也得占了!”
“你……你脑子有病么?”
“有!相思病!俺从弟弟长毛那天开始,脑子里就一直幻想俺媳妇是个漂亮还识字的大美女,今天真的遇到了,俺就得抓住这个机会!喝醉烈的酒,操最美的人,这是俺们老莫家的祖训,不是拿出来说着玩的!”
马和平面对这群荒唐的人,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按照他们的想法花了七天的时间,用他们那两千块的股本注册了一个“桃园渔家水产合作社”,本以为这帮人顶多就是拿着合作社赚点小利,岂不知马和平却在无意间,让未来纵横蓝海的船王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捡钱机会,积累了大量的原始股份--合作社虽然只限于农林牧渔产业,但是它的组织模式却与三年后才出现的股份制公司基本一致,而且这1982年的农村合作社跟现代的合作社完全不同,因为它是国家大力推广的东西,所以在1985年以前成立合作社,基本上税收几乎为零,凭着一张“农业先锋”的介绍信就可以有打通各级关系,市场竞争力之强,远超现在任何类型的企业。
更让我们无法理解的是,在那个没有农贸市场、商店全是公家的年代,中国的各大城市就没有不缺的东西。顾客看售货员的脸、商场看供货商的脸,现在买货的是上帝,而那时候卖货的才是爷爷,一句话谈不成,老子就直接拍桌子给你来句不卖了,反正缺货的商店不止你们一家,我东西虽然不好,但总比你柜台空着没东西卖要强百倍吧?
特殊的经济体碰到了特殊的市场环境,唯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瞬间产生暴发户。
莫二娃在拿到执照之后,迅速组织周边沿海村落的老百姓去海滩赶海,收集黄蚬子、海虹、牡蛎和小螃蟹,雇佣汽车向城内商场运货,因为有合作社的合法手续,收货全无无后顾之忧,所以各大商场对他们送来的货物也是照单全收。两千块钱的本钱在第一天就被全部投入收货和运输之中,早上货车发出、下午货车返回,睡个觉、吃个饭的功夫,刨除税收后六个小时盈利1000块,这是当时顶级电焊工人一年算上全部奖金的收入!
第二天,恰逢一个月仅有两次的大活汛时机,胆子比天大的莫二娃在前一天晚上请马副县长和老支书喝酒,十三个在船上专喝烈酒的小伙子,几轮功夫就把三个成年人灌到伶仃大醉。事成后,莫二娃挪用两万元专款专用的出海资金,并半夜三更开出一天三分利息的高价向全村“靠得住”的老百姓借了高利贷,外加昨天的三千块本钱,用七万块钱在这一天发动了半个旧金县的人给他们打工,去海边赶海。
早上那一轮退潮后,他雇用十三台大卡车向城内倾销海货,中午就把七万翻了一番。午饭的时候,他们再次把那三个人灌到无法正常行走,等半夜悄悄还上高利贷后一核算,十三个小伙子仅在这一天内,就获得纯利十八万元。
午夜十二点,莫二娃家那破旧的鱼舍里,刘三七用家传的铁算盘噼里啪啦一打,道:“老大,明天账面上留一万块钱就够了!其他的钱咱们全得藏起来,不然咱们向全村借高利贷要倒霉,借给咱们钱的乡亲们也要跟着倒霉啊!”
“行!拿出一万块留账面,剩下十七万每家先拿一万,余下的四万用作还今年贷,这样咱们第一趟出海也就没有什么压力了!”
“老大,我觉得这四万你应该先拿着!船老大本来就要拿更多的钱,你多拿兄弟们不会觉得你贪污的!你这不是要娶媳妇么!”
杜春花一笑,一边借着汽灯补衣服,一边接话道:“他们老莫家之所以是黄海最牛的船老大,原因就是他们老莫家人干合伙的买卖不亏兄弟,干自己的买卖不亏船工。你们不用为他的婚事操心,再赚几天去找他,钱不就有了么?大家都听俺儿子的,各家拿一万块钱贴补家用!姐妹们!这个钱你们最好先不着急花,免得高利贷这件事儿露出来被人抓住!”
刘三七点头,道:“不但要防止这事儿露出来,更要防止临近渔村的人知道咱们赚了大钱!咱们不逃税,但是咱们对外要一律宣称合作社赔得一塌糊涂,这样才不会有人跟风抢咱的生意!”
莫二娃摇头,道:“我觉得防着咱们临近的渔村是对的,毕竟这同行是冤家,但是咱们不能防着本村的旱鸭子!咱们得赶紧让旱鸭子们都知道,城里的商店现在什么都缺,不能让邻村那家合作社独占这个发财的机会!果树收货前咱们可以让乡亲们收鸡鸭和蛋类去城里贩卖,等到过些日子咱们村的果树一收,乡亲们就可以发一笔横财了!”
“老大,咱要是不让旱鸭子知道,等果树收获的时候,把旱鸭子的东西全买来,自个送到城里的商场,咱……是吧!多给他们点钱就行了么!”
“放你娘的狗屁!三七,你小子掉钱眼里了?咱们缺粮的时候,旱鸭子从不亏我们,没有人家一次出动几百号人,西村港根本修不好!咱海上的爷们信义为大,你刘三七虽然是管账房的师爷,但是你刘三七也不能眼里只看到利而看不到义!罚你小子出海之后连刷三天厕所,好好反思一下自己错在哪!你岁数小,我就是你的家长!”
“我……”
“怎的?船老大说话你敢不听啊?”
“不刷厕所呗……我怕臭……”
众人看刘三七那可怜巴巴的小样儿,一个个都忍不住乐了,刘三七的老娘道:“你怕臭也得刷!你要记住你爹自杀前告诉你的话,随船的账房师爷首先要学会做一个海上的爷们儿,然后才能学会怎么算账!你们老大罚你刷厕所是轻的,要是你爹听到你刚才那混账话,非打断你的小腿不可!二娃!还有十来天你们就要出海了,婶子就把孩子交给你了,他岁数小,你一定要像个爹一样管着他,他可以在外面学吃喝嫖赌,但绝不能学那些不忠不义的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这帮海王八拿着做好的账本来到村委会,把如何“两千变一万”的缩水发财故事跟老支书一说,老支书也是被那些数字吓了一大跳,估计要是十八万的事儿全写上去的话,老支书可能就直接吓死了。
反对这帮人干合作社的马副县长和齐宾二人,现在也是被数据说服,众人一合计,老支书马上就拿大喇叭把全村所有人都喊出来开会,说是海王八赚钱之后还想着旱鸭子,咱应该咬住王八的尾巴跟他们一起发财,也搞一个合作社。
悄悄给莫二娃他们放高利贷的人家,当然知道公布的那一万块的利润绝对是缩水的,不过他们因为担心放贷被打罪入狱,多余的话也没多说。全村被借钱的几十户人家在老支书话音一落后就集体举手表示赞同,老支书都不知道这村子今天怎么就这么团结。
又过了一个星期,“桃园村农民产业合作社”正式在村东头的破房子里挂牌成立,成立当天,因为恰逢没有海货的死汛期间,海王八们把自己积累下来的接近两万资本全部拿出来给旱鸭子到邻村收购家禽家畜,然后雇车队送到城里的商店出手,一天下来,他们的本金就给旱鸭子赚了一万五千多块。晚上回来的时候,老支书激动地要拿出五千块白给海王八,但是莫二娃却是只拿回本社的两万块钱,告诉他们,海王八和旱鸭子相互依存,你们要是念着这个情儿的话,九月一号俺们出海走了,你们就帮着俺们的娘把家给打理好。
7月28日,小雨。
已经赚到足够资本的莫二娃和他的小兄弟们,在送货后一路打听找到辽南日报社,本想在这里见到朝思暮想心上人,没成想,他的心上人因为经常请假伺候老娘,已经被报社拒绝接收,堂堂的大学生,现在已经成了城里没人瞧得起的“待业青年”,专职回去伺候她娘了。
一听完这话,这帮小子马上按照报社人员的说法找到“辽南市第三人民医院”,转遍了三栋住院大楼,终于是在水房里看到了正在给老娘洗衣服的郑婉莹。
和上次看到的她完全不同,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成为“待业青年”的郑婉莹已经把鲜亮的衣服换下去,跟人说话的语气也是明显弱了七分,明明是她先开始洗衣服的,但是后面排队的那个光鲜女子却是掐着腰喊道:“唉!你快点!你们待业青年有的是时间,可我们国企职工却是要按时上班的!你知不知道时间对我们多宝贵啊?”
“哦……对不起!我……要不你先洗吧!”
“本来就该我先洗!”
说罢,那女孩拿着盆子就要挤过去,结果莫二娃这时候却是冲出来,一把就将那女孩的盆子里的衣服掀地满地都是,还不等女孩说话,莫二娃便把眼珠子一瞪,大骂道:“****妈的,你骂俺媳妇啊?你找死是不是?弟兄们,把她扒光了,吊到院子里往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