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转身,那拂尘好像拂过我的脸,模糊了我的视线,再睁开眼,眼前是厚重的雾,潮湿的水汽凄凄沥沥落下,白雾之中的世界极其安静的,没有哀嚎,没有求救,那些血腥气也荡然无存,那些杀戮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片刻,雾水渐渐成了连绵小雨,光线却明朗起来,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城市却不是那个城市,是斗转星移数百载,高楼大厦,丝竹管弦,车水马龙,都恣意地接受着雨水的洗礼。
雨越来越大,乌云腾起,天地之间又陷入了黑暗当中,街上行人寥寥,撑着毫不起作用的雨伞,行色匆匆,每一次的落脚都会溅起一朵小小的雨花。
空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这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匆忙,都是我生活中的一部落,只是我在哪?我不知道,但是一切都呈现在我的眼前。
天越来越黑,整个城市只有大雨冷漠的声音。
雨幕中,一个女人焦虑地站在街头店铺的雨搭下,焦虑地张望着,我的心随之提了起来,是她,那个梦里出现不止一次的孕妇,也是她,刚才拿刀插入心口的女人……
我知道接下来会是一辆失控的汽车冲过来,将她撞入空中,血染红了雨,又被雨稀释,冲散掉。那个道人会再出现,手持那个白胖婴孩,抛入空中,说:“你若到来,便是辰曦!”
可是这一次,真的不同!孕妇身后的卷帘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来一对夫妇,看不清面容,但是却看得到笑容亲切,那妇人也拖着一个大肚子,邀请她走进门里。
可就这时,一辆车疾驰而来,地面上的积水一路飞溅着,她紧张地捂着胸口,想要后退,可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落下去,滚进了驶来的车轮中。
“啊!”夫妇的惊叫声被天际中“咔嚓”一声巨雷淹没,闪电中,道人又持着那婴孩出现,依然看不清面貌,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可,谁料他再度转身,准备离去。
“我若到来,便是辰曦!”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我是辰曦,世界便是辰曦,对不对?你把孩子丢弃,我就可以醒来了,你每次把孩子抛进白光里,我都会醒来的,你别走啊,你别走……”
他不语,缓缓向前走,我心急如焚,哭道:“我知道,我就是那个她们肚里没有出世的孩子,天命要我母亲一尸两命,要我世世胎死中。你要逆转天命,你要我活着,你要给了我一条命,是不是?依存你的法力,依存辰阳的精气,依存一把拂尘是不是?所以辰阳不停的吸取女人的精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样嗜爱淫事,因为他要供养两条命,是不是?”
他不语,一如从前沉默着,但是放慢了脚步。
“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条命,你和我什么关系?你是太祖吗?那女人是谁?你的妻子吗?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活?”
他站定,微微侧了侧身,可又转过去,不愿看我的样子。
在他面前,我好像有无尽的委屈也有理所应当的愤怒与抱怨,上辈子欠的,大概就是指我与他的态度,我吼他:“你并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就强行把我带到世上,你也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就让我变得不人不鬼,不妖不怪,你也不问我的意思,让我这样苟延残喘着,你到底为什么?我宁愿死在母腹中,宁愿被他们榨干了死去,也不想这样活着……”
“有些事并非我所愿,但是既已如此,你只能靠自己。”他终于开口,但是却有种无奈的凄凉。
“你所愿?那你的初衷是什么呢?那个妖女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不把九天他们救出来,为什么总是把我困在这样一个不知道是梦还是另一个世界的鬼地方?”
“杀戮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糕,慢慢的你会懂,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出生虽说是我违背了天意,但是也是顺应了天意。”
“天意?天意是要我世世为死胎!你为什么要违背?你为什么不让我出生就夭折,为什么不让我长命百岁,为什么不让我与正常人无区别,为什么要在我最美好的岁月里毁了我?不要杀戮,可是因为我,伤的人还少吗?死的狐还少吗?”
“你不会死。”
“不会死?”我哭着哭着笑了,笑着又落泪,说道,“不会死就是你给我的命运吗?我倒宁愿死了干净!”
他不语。
我问道:“既然我已经出生,既然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何还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在我的梦里?你为什么不把我抛开,那样我就可以醒来了,即使疼痛,可是至少知道亲人,爱人是活着的。”
他看着手中婴孩,说道:“并非我要困你在此幻境中,而是你执念太深了。你醒来也并不是因为我抛下了你,而在你自己的内心,是否要醒来。”
“我真想掐死你!”我咬牙,怒吼道,“不要跟我说这些屁话,我根本听不懂!我只想知道那个妖女是谁?她是不是那个孕妇?她,她与嘉琪是不是前世恋人,被辰阳所害?那我,岂不是他们的骨肉?那我和嘉琪……”
白袍道人猛然转身,说道:“幻境只是由心而生,梦也如此。”
“那事实是什么?”
“静观其变,伺机而动。”他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我咆哮道:“你根本就是一个窝囊废,你除了会困住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看不起你!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是死是活,是人是妖,都和你没有关系!”
怒火未熄,只觉得身体一软,好像失去了支柱,跌倒在地上,我便清醒过来,原来真的又进入了幻境!我拍拍头,细想,如果婴孩是我的话,那也是二十五年以前的事情了,所以这场景也只能是梦或者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