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俞菲都没有实感,难得在别人的事情上稀里糊涂起来,分不太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但话说回来,做梦的话也没可能梦到这位的如下场景吧,抛开顾昳和某些憧憬外,根本就没有交情。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在参加莫澜姐的婚礼吧?
莫澜姐和之前在活动后台见到的那位男士的婚礼。
男士的家境应该不错,婚礼办得十分有排场,却不是那种令人反感的奢华。莫澜在娱乐圈浮沉多年,人际圈之广自然不必多言,来捧场的人相当错,场面很是热闹。
俞菲目光所及出,有不少熟识的面孔,某某杂志社的主编,某位著名编剧等等。
大概是温度有些低的缘故,这场婚礼举行的场地没有选择室外,而是定在B市口碑向来良好的这家酒店。会场的四处被布置得很浪漫,白色的玫瑰上还带着些许水滴,婉约又迷人的绽放。
也许是为了让穿着的礼服更显腰身而没有吃饭的缘故,俞菲有点迷迷糊糊的,抬眼看看铺好的花道以及从走廊一路堆积到会场正门的花篮,恍惚间还是没有实感。
于是伸手掐了下身旁的人。
听到了他轻轻的吸气声。
嗯,好的,会痛,这是现实。
现实就是,顾昱微微怂着眉毛看过来,心说三分钟前你不是还要和我保持距离互不认识么。
心虚之下,俞菲用更加气盛的眼神回瞪过去,戳戳依旧深陷在不满中的某人的手臂,“不是都坐在一起了嘛。”软声细语,一方面想靠美人计来解决问题,一方面也不希望被其他人听见。
至于当下非常虐单身狗的画面嘛……
相信在场宾客还没有谁无聊到乱讲的,毕竟能被莫澜姐邀请到这种非公开婚礼上的,绝对都是明白分寸的人。
“现在不怕被别人看到了?”
“不,之前拒绝离你太近是担心……”
“担心?”
“在兄长责任感的驱使下,真的在这场婚礼上进行大冒险。”
闻言,顾昱忍不住一笑,“请问我要如何以兄长的身份替顾昳大冒险呢?稍等一下,作为你前男友的哥哥我不同意?”
在脑海里略略勾勒出那诡异又好笑的场景,俞菲也忍俊不禁起来,随即摇摇头,“我没想到你会来。”
顾昱的笑容有所收敛,“本来是没打算出席的,先前也只是和你开玩笑,不过在你告诉我收到请柬后便改了想法。”
俞菲歪头问他,“怕我独自一人尴尬?”
回忆起在入场时和俞菲相隔仿佛一条银河的距离,顾昱否认,“只不过想亲眼见证下,某种角度讲,我很钦佩她。”也很感激她,至少帮我找到了你。顾昱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
但俞菲至今都没有从顾昱嘴里套出任何关于法国之行的消息,自然也不清楚他心底的话,只是带几分感慨地点头,“莫澜姐果然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啊……”
对此顾昱确是不置可否的扬起眉毛,“大概是,希望顾昳不要一直沉浸在她的魅力里就好。”
一直?
肯定不会。
哪里有什么东西是恒久不变的。
但顾昳那小子绝对要消沉一阵子,非常漫长的一阵子就对了。片场因为有他存在而活跃起来的氛围或许也会随顾昳情直跌谷底而沉寂下去,但愿不要有任何掌握着小道消息的知情人士爆料就好。
倘若在这种情形间爆出什么顾昳与莫澜姐的新闻,才是最难以收场的,千万不要发生此种情况就好。
这样衷心的祝福是她送给莫澜姐婚礼最质朴的礼物。
背景音乐响起来,看上去应该是莫澜的私交好友的几人从手中的花篮里抓了把花瓣准备扬出去,在莫澜挽着她未来丈夫经过时,刚好落在他们的头顶与肩膀上,很温馨的场景。
温馨到俞菲忍不住开始为大概躲在哪个角落里伤心画圈圈的顾昳默哀。
红色地毯其实并没有多长的距离,却好像一步一步踏出了许多岁月,新郎的眼神温柔又庄重,身体挺得笔直笔直。新娘的表情……嗯,怎么说呢,俞菲形容不上来。
幸福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可眸间似乎少了点中和的调味剂。
少了什么呢,俞菲想不通。
“不应该稍微特别一点吗?”俞菲听到旁边人在交谈,“我还以为莫澜的婚礼会很别致呢。”
“挺好的,挺好啊。”眼镜先生笑呵呵地回答提问的人,“婚礼不都是这个样子嘛,而且这只是个过程而已,别致到外太空都只是场婚礼,为什么非要特别呢。”
提问的人似懂非懂,迷迷糊糊的点了下头。
确实,婚礼就该是这个样子的,邀请一众亲朋好友,新娘身着令其他未婚女性都艳羡的漂亮婚纱踏上长长的红毯,脸上也许会挂着此生都不会再露出的幸福满点的表情,也许会染着严肃庄重又略显紧张的神色,挽着她即将共度余生的丈夫,走到红毯的尽头。
伴娘朋友们为二人洒上祝福的花瓣,带动气氛欢呼鼓掌吹口哨,在场宾客用不同的、或高或低或嘈杂的声音为新人献上相同的祝愿。
婚礼的正常流程本该如此,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错。
唔,大概还是有一点的,俞菲如此想到——她和顾昱算是莫澜姐的亲朋好友吗?要梳理关系的话,顾昱是她前男友的兄长,而自己是顾昱的女朋友。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零交流,尤其是她。
俞菲看着追光灯下的两个人交换戒指,亲吻,看着莫澜姐稍稍低头露出腼腆的笑容,将新郎的礼服扯出一点褶皱。婚礼吗?这样的婚礼?她忽然就生出了些许对这样婚礼的期待。
具体讲不出是哪里打动了她,可就是在忽然之间,感觉这样也不错。
嗯……还是再替顾昳默哀三秒好了。
这时顾昱回过头,嘴唇上下轻启,好像说了什么。
俞菲一直处于晃神的状态中所以并未听清,随即问他,“嗯?你说什么?”
亲吻结束,四周响起热烈的哄声与掌声,顾昱也跟着为新人鼓掌,没有回答俞菲。
一般来说,进行到这里,下项活动就是抛花球。
顾昱不怀好意地指指正怂恿在场女士参加的主持人,“去抢?”
“我又不是单身。”
“难道不是未婚女生都可以抢花球?”
俞菲努力将表情控制得不能更加坚毅,“单身。”要是花球刚巧落在她的怀中,以顾昱今天心情阳光又明媚到如此,岂不是会大脑一热直接站出来起哄?她可绝对不会让这种场景搬到现实里。
浪漫归浪漫。
浪漫是需要代价的。
不过话说回来,顾昱今天的情绪好像真的不错,俞菲本来认为他会阴沉着脸色来阻碍婚礼正常进行呢,所以之前才一直有点抗拒和他站在一起,否则真的有可能随时“大冒险”开始。
可顾昱真正表现出的和俞菲猜测的完全想法,到底是替莫澜姐开心还是替顾昳庆幸?
说不上来。
花球在空中画出了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某位单身女士的怀中。单身女士低头嗅嗅鲜花的芬芳,在众人整齐的掌声中高高举起挥了挥,接下了这份祝福。
仪式后是家长以及朋友代表的誓词,最后轮到新郎新娘,在无比吵闹的喧嚣声中,缓步走上台的是幸福的新郎官。伸手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和台下的莫澜相视一笑,然后抬头望向会场。
当然,“相视一笑”很大成分是俞菲自己的脑补。可根据新郎酒窝里都盛不下随时都要溢出的喜悦来看,莫澜姐肯定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回应,何况今天还是他们的婚礼。
假设要嫁给的是个让自己压根没有任何兴趣、不想与之互动的人,莫澜姐怎么会点头答应。
最关键的是,怎么会放弃顾昳呢。
“非常感谢在场诸位的到来。”新郎清晰有力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递到会场的每一处,“我盼望今天已经很久了,一个不算多么隆重却温馨的婚礼,以及心爱的人。”
“能把一生中唯一的时刻与大家分享是我的荣幸,但是现在的感觉却是我很难有言语描述出来分享给诸位的,只能说,在我人生经历过的三十几年中,从来没有像是这一刻令我满足的时候。”
“和莫澜相遇是我这辈子最为珍贵的礼物。”
会场里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在聆听新郎一生大概只有这么一次的肺腑之言。顾昱的头稍稍偏过来,让俞菲刚好可见他的侧脸,或许是联想到了弟弟,又或许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他看上去有些失神。
不复之前笑眯眯的模样。
莫澜在致词时没有哭,从未在公开场合显露出梨花带雨模样的她让众人再次失望,但谁规定在婚礼上一定要痛哭流涕到需要纸巾呢。俞菲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浪费了许多年的时光,终于可以坦然地和他共度余生,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其实我是个很软弱的人,会害怕,会没有安全感,会担心什么时候被人忽视丢掉。但我的先生却填补上每一处令我惶恐的空缺。或许在我的前半生里辜负过许多人,走过许许多多的弯路,虚度过不少光阴,错过了不少美丽的风景。”
“但我仍感谢神明将他在我最艰难时送到了我的身边。”
会场里仍然很安静,呼吸声仿佛都被可以放低了音量,好像与之配合的还有吸鼻子的声响,大概是在压抑住过于感动而会落下来的泪滴。
顾昱悄悄将手垂下,借着有餐桌布的遮挡去握俞菲的手,手指轻轻在她摊开的掌心中一点,然后紧紧攥住。食指在俞菲的手背上缓缓摩挲,眼神温柔地随时都好像可以滴出水来。
感谢神明,将俞菲也送到了我的身边。
尽管接下来的故事需要我亲自来撰写,但我有信心,这不会是出现悲伤的结局。哪怕真的有可能分开,哪怕再无回头之日,都不会是让人不想去回首的时光。
“可以答应我个要求吗?”新郎弯着眼睛看向莫澜。
“嗯。”话筒被抵在下巴上,莫澜握着它的手好像在微微发抖。
“下辈子再见面的话,请和我一见钟情。”
“……好。”
会场里随之响起掌声,一开始稀稀落落的,慢慢的有更多人为之叫好,欢呼声流转在每一寸空气中。新郎牵起莫澜的左手,十指相扣,向宾客们举杯示意。
不知何时,俞菲和顾昱悄悄牵着的手也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态。